“嗯,”应慎微说,“准备什么时候和你妈说?”
应彦择终于开口:“再看看。”
声音还带着青春期变声的呕哑,锯木头一样。
应慎微可有可无抱胸,问:“需要介绍一下吗?”
应彦择瑟缩了下,迟钝地又偷瞄几眼宋珥舒,咬咬唇小声说:“酥酥姐姐……”
宋珥舒礼貌一笑:“好久不见。”
她自觉说话音量适中,虽然态度不算温和,但好歹也能与和善挂钩,谁知应彦择下一秒就掉了眼泪,捂脸哽咽:“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慢慢,他哭得撕心裂肺,整个房间里飘荡他的哭声。
宋珥舒有些懵,她看了眼应慎微。
应慎微皱眉:“你哭什么?”
语气很不爽。
应彦择缩着肩膀压抑声音大口喘气,一个劲摇头,花了些时间平复,手依旧没放下来,还是应慎微给他拿了包纸,简单收拾后,他垂头丧气地耷拉。
宋珥舒继续:“我这次是专门来见你的。”
应彦择没有反应,不知是麻木了还是没缓过劲。
“我看文件说的是你吸食违禁品产生被害幻想,这才想违规驾车伤人,”宋珥舒观察应彦择,看见他因为自己的话身子发僵,眼睛一眨不眨,呆立住,“而事后清醒过来,你却反复说自己是被‘恶魔’俯身。”
她微微一眯眼。
“我想了解一下,是怎么个俯身法?”
应彦择浑身颤栗起来,眼泪再次滑落却没有像刚刚一样嚎啕大哭,只是掩面垂头,一个劲摇动脑袋,紧接着是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控制不住……对不起、对不起……”
他模样太遭罪,没一会儿负责人就进来宣告探望时间需要结束,宋珥舒什么都没能问出来,只好遗憾离开。
和应彦择背向离开时,宋珥舒忍不住回头,看见他身姿萧瑟地被随从人员带离。
她叹了口气,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问负责人:“我弟弟他在这里一直都这样吗?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怪我,家里人怕耽误我学习,一直瞒着我,我也是才知道……”
负责人安慰她:“没有没有,小应画画很厉害,我们这里很多宣传海报都是他做摄影和拍摄,上面专门给他腾了个办公室,学习完了可以在办公室待着。”
“而且他很听话,要他做的事情都能很好完成,很多老师都喜欢他,一般没人敢欺负他。”
宋珥舒显出松了口气的神色,又问:“那他怎么看起来憔悴了很多?我看他瘦了不少。”
负责人:“戒断有时候会对胃口和精神带来一些影响,小应饭都有吃,我们这里每顿饭都是严格遵循标准做的,只是小应自己没胃口,吃得不多,又天天坐办公室,不爱上体育课。”
“我们也劝过,他有时候吧,有些犟,”负责人犹豫片刻,“加上可能进来事情不好听,家长来看得也少,小孩心理肯定受点影响,刚来那会儿他还天天活蹦乱跳,总想要逃走,一个劲说自己是冤枉的……”
“冤枉?”宋珥舒内心沉重,表情不变,“是不是一直说自己是被附身之类的话?”
负责人叹气:“是啊,为了不在这里待着,这种话也说得出口,不过我们给他做过检测,他没有精神方面的问题,但其实也没闹很久,后来家里人又来看过他渐渐不说了,可能也是做好思想工作,想明白了,人也听话不少。”
告别负责人,宋珥舒坐上车,突然问:“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看他的?”
应慎微看她一眼:“你觉得是我们当时来安抚他的?”
宋珥舒眼皮一拉,弯起一个笑:“只是我的一个合理推测。”
应慎微说:“我和他的关系很差,当初和李姨关系也恶化到见面必吵,被拉来是因为李姨觉得我该向应彦择道歉。”
宋珥舒抿了抿唇,最后说:“抱歉。”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应慎微立刻说,“你不用说这样的话,而且你还是受害者。”
宋珥舒歪头,注视他的眼睛,说:“我知道,我道歉是为我的理所当然,还有忽略你和我诉说过的痛苦,那段时间肯定很煎熬吧。”
她怜惜地弯起食指碰了碰应慎微的脸:“小苦瓜男友。”
应慎微怔愣许久,眼皮一眨,眼球就染上了红丝,海棠般柔美的红色,眉眼耷拉下来,他迟疑地伸出双手拢住宋珥舒放在脸侧的食指。
掌心的柔软,是属于宋珥舒的,这个人站在自己面前,话里话外是对自己的怜惜。
他抓住了。
真的。
真的宋珥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