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公公顿时理解于大人所谓的‘谋逆之言’,如今悔恨莫及也无法,只得出言道:“圣上,这状纸确实无状,不该审理。”
“哦?”圣上挑了下眉头,环视众人后,视线落在了于大人身上,问道:“你也如此想?”
于大人以为这是圣上在提点自己,脑子还未想一圈,便忙答:“回陛下,微臣与安公公所见略同。”
“方才是略闻,现在是略同。”圣上轻笑一声,道:“这都察院在你手上管着,朕实在难以放心啊。”
丝毫不理会于大人面如死灰,圣上头也不回,点了皇太孙道:“奕竑,你怎么看?”
索性皇太孙只听见王夫人状告圣上,未曾看过状词,尚有托词道:“回皇爷爷,若是从状告来讲,这并不无理。有句话讲‘地也,你不分好歹和为地?天业,你错勘贤愚枉做天。’,这天地尚有被平头百姓控诉,皇爷爷虽贵为九五至尊、天龙之子,真有状告也是有。只是孙臣未曾看过状词,若是所告非圣上所为,自是无理。”
“也就你敢实话实说。”圣上眉眼舒展了些,递了状纸给皇太孙看。
皇太孙不敢不从,一目十行,便跪下道:“皇爷爷,这状纸不可接,也可接。”
“你也和安心所见略同?”圣上一问,皇太孙立马接了话:“皇爷爷,孙臣有不同的想法,这案由是说的是贾元春被按上‘谋逆’之名,实为污蔑。一来皇爷爷是这刺杀案的受害者,要求调查贾元春清白,这便不能作被告人;二来此案件由皇爷爷先后派给刑部、亲王爷审理,这主理人应当是他们才是,孙臣觉得不可接。只是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皇爷爷是国家的领头军,要主审也是有理;这天下臣民都尊皇爷爷为君父,所谓‘子不教,父之过’,皇爷爷做这被告人,也不是无理的,这便是孙臣觉得可接。”
圣上笑道:“这好的、不好的都让你说了,结果还是要朕定夺。”
“孙臣不敢,孙臣为臣为子,不过为皇爷爷解忧排难,这定夺大权自是听皇爷爷的。”皇太孙不卑不亢道。
“你若非禁足东宫,你可会为贾元春求情吗?”圣上猝不及防地问道,惊得王夫人差点儿抬起头来,耳朵连忙支棱了起来。
要说贾府落得此地步,受皇太孙的影响可不小。
皇太孙面色不改,回道:“孙臣会替皇爷爷查清此案,若是有冤情便上奏疏,若是属实亦不会包庇。纵然不是元春,是孙臣亲近之人,孙臣都会秉公处理,不留私情。”
“行!”圣上道了句,正想要继续说时,突然一阵慌乱地脚步声扰了这片清静。
有圣上在场,还能有谁做出如此动静。
众人都朝脚步声方向侧目,只听见一雷声般震耳请安:“臣等来迟,令陛下独身前来宫门。”
圣上沉默了许久,方才出声打破安静:“将军也是尽心尽职,瞧!朕不过离了殿几刻钟,将军便带了一群武官前来护驾了。”
原来带着十几个武官、几十号兵员的来人,正是护国大将军。
将军自是听出圣上言下之意,忙道:“陛下,臣等挂心陛下安危,这才赶来护卫。”
“这宫门离宫殿多远?若是宫门不安全,那朕住的宫殿也不安全。”圣上笑道:“将军也是多虑。”
这话不轻不重,却也让将军难受了一番,半天才再憋了句:“不瞒陛下,臣来此也另有要事,这贾府包围是臣之职责,如今贾王氏私跑出来还击了登闻鼓,便是臣之失职,臣要捉了这罪妇回府。”
“也罢,将军也参议此案,那便开始吧。”圣上道了这一句,令后来之人摸不着头脑。
将军硬着头皮请示:“臣蠢钝,望明示。”
安公公知圣上的意思,连忙向前道:“万岁爷接了贾二太太的状纸,请将军一同旁听。”
王夫人一听,连忙磕头感恩圣德:“陛下圣明,这是天下苍生之福,臣妇不甚感激涕零”
在场的人不乏首次觐见圣上,未曾听到圣上明确答复接不接这状纸,一面暗地里佩服安公公洞察圣意,一面对圣上胸襟博大赞叹不已。
这下,将军捉不回王夫人,还担上参议谋逆案情,面上不敢不从,只道句:“臣遵旨。”
既然圣上同意主理此案,也未当场追究王夫人‘私逃贾府’、‘击登闻鼓’、‘谋逆之言’三道罪名,其余人等自然也不敢说什么。
只是这外头的雪不似方才零零散散地飘落,而是被北风卷着层层叠叠落下,不消片刻,石板上也积了一层薄雪。
宫门旁唯有架着一个登闻鼓,连同圣上都无座,其余人更是在皑皑白雪中或跪、或立。
“万岁爷,这瑞雪也下得大,千万要保重龙体,奴婢斗胆请万岁爷进轿,与太孙、大人们、贾二太太等人一同去议事房审理。”安公公自是那打圆场第一人,又贴心道:“陛下上轿前,奴婢早已吩咐在议事房熏香、暖炭,这会子去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