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难帮奚西擦了擦眼泪,问道:“奚西,究竟是怎么回事?”
奚西:“知难,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小题大做?”
李知难摇头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要不是真的受了委屈,你也不会这样。”
奚西指了指外面正在对着学生们颐指气使的女人,道:“谁的名字都行,她的不行。”
李知难顺着方向看过去,不远处站着一位身穿高级定制的女性,三十左右的年纪,模样和气质在一众演员歌手间依然出类拔萃。
“她叫魏然。”奚西停顿了一下,“是陈亦童的人。”
李知难看着外面的人,道:“你是因为她?”
“今天带队的人除了我就是她,所以刚才她说要写她的名字,”奚西不服道,“凭什么?她不过是凭借着和陈亦童的关系,在这里对孩子们指指点点,凭什么要把这一切都算作是她的功劳?那我这么久的努力付出算什么?”
中秋晚会后,节目顺利选送北京台春晚,她和陈亦童的关系也在此时陷入僵局。应对如此重要的晚会,对大家都是考验。剧本被电视台要求改了无数回,孩子们一遍又一遍地排练,争取做到完美。他们一路过关斩将,无数次等待着害怕着电视台的消息,最终才一起迎来了这样的机会。
消息确定后的第一次排练,魏然踩着高跟鞋,高傲地介绍道:“以后你们就是我负责的项目了。”
奚西猜测,是因为自己和陈亦童的关系发生了变故,他不想看见自己,就派了别人来负责她的节目。
“我们不是陈副总负责的吗?”她小心询问。
魏然撇了撇嘴,道:“你们这么点小事,不值当我们陈总亲自来。”
奚西看着学生们仍在流着汗的脸庞,不服气道:“节目确实不大,但是我们也是北京台的送选节目。”
魏然低头看她:“你知道可能音乐一年大小活动有多少吗?别说地方台节目,就算是中央台,也从来没劳烦过我们陈副总亲自负责。”
她轻哼了一声,嘲讽她的没见识,然后一整天都没有看到人影。
午休时,一向准时的午饭却意外地迟迟不来,孩子们饿过了劲儿,奚西只能自掏腰包给大家定外卖。
奚西去找魏然理论,却在办公室听到她不屑地嘲讽着自己:“听说当初陈总一百多万买音响,就是送她的。看她之前的架势,还真以为是未来陈总夫人呢,没想到这才多久陈总就玩儿腻了。也好,总算不用伺候这位大小姐了,反正这破事安给我,我一律公事公办,绝对不会给她当丫鬟。”
那之后,原本正常的行政内容都多少变了味,越来越差的餐食,经常和其他人时间冲撞的排练室,甚至是可能音乐工作人员对孩子们的态度,都肉眼可见地透露着对他们的情绪。
奚西还是没忍住,去找魏然当面对质,然而可能音乐并不是和她讲理的地方,她渐渐意识到之前的顺利都是因为陈亦童的优待,而现在的不顺利,更像是陈亦童给自己的警告。
“送餐晚点我可以解决,其他的小问题我也可以自己解决,”奚西道,“但是我没想到她这么过分。定演出服时她以次充好,擅自做主定了一批质量非常差的。我和她争论,你猜她说什么,她说:‘要是看不上那就自己去定啊,反正你不是最擅长自掏腰包了吗?’”
奚西低声道:“我知道,这些都是陈亦童让她这么做的,无非就是针对我,想让我认清自己几斤几两。”
李知难小声问道:“你跟陈亦童谈过?”
“我因为这件事去找过他,”奚西自嘲道,“你猜他说什么,他让我自己去解决,他说他不是我的保姆,不能什么事情我都要指望他帮我做。简直可笑!如果不是他从中作梗,我需要这么费劲吗?”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
奚西道:“因为他想让我看清楚,我自己有多渺小。”
“这话从何说起……”李知难不解。
“寒假之前,他让我去可能音乐,我拒绝了。”奚西道,“他想让我知道,一个高中音乐老师,什么都不是。所以我不想输,不想让他指着电视上魏然的名字,来告诉我我的职业有多渺小,我的人有多微不足道。”
她的眼睛因为情绪起伏再次红了起来,眼泪从眼眶中像线珠般往下流,李知难还没来得及开口,门被打开了。
“师哥,怎么样?”看着走进来的李北辰,奚西紧张道。
李北辰看着她,忍不住语气带了几分柔软:“怎么为了这么点事,还哭起鼻子了。”他从口袋中拿出纸巾,小心地递了过去。
奚西接过,又问一遍进展如何。
李北辰答:“放心吧,一定会写你的名字。”
奚西愣道:“可是……”
“如果名字对你很重要,那么你的名字就应该出现在屏幕上,因为奚西,你付出了很多的努力,你值得拥有你想要的回报。”李北辰温柔地看着她,“别哭了,没事了。”
奚西本以为,按照李北辰的性格,会劝她不要在乎这些虚名。李北辰在学生时期,作品曾被师兄剽窃拿去参奖,师兄声名鹊起后一度造谣李北辰总爱偷听他的demo以混淆视听。当时她们这帮师弟师妹都为他抱不平,可李北辰毫不在意。奚西问过他,怎么能够这么平静地看自己的作品被人偷走,李北辰那时的表情,让她想到了超脱的仙人。他说,没人能偷走他的作品,因为那是在某个时刻,他与世界的共鸣。无论外界的理解如何,他自己知道,每一次他的音乐被人听到时,听到的都是那一刻属于他的声音。
可清风朗月的他,现在为了自己去争夺那些虚名,因为她说“有”。
奚西控制不住情绪,整个人扑到了李北辰怀中,哭得更加凶了。
李知难在旁看着她,忍不住心疼,这样执拗却单纯的孩子气,成年人身上难得一见。
“谢谢师哥。”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
李北辰小声道:“奚西,不用谢我……”
话音未落,谁也没注意门口男人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像是一阵风一般,几步上前,不由分说便把他二人拉开,接着对着李北辰的脸狠狠地挥了一拳。
李北辰嘴角流着血,整个人踉跄倒地。
众人都在震惊之中,还没回过来神。
“你干什么!”李知难下意识便冲了过去,将李北辰围在身后,对陈亦童吼道。
“李北辰,我警告过你,让你离她远一点。”陈亦童扯着自己衣领,显然并不把李知难当作什么阻碍,也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
李知难起身,小小一只挡在他面前,狠狠道:“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跟他这么说话!”
“你管我是谁?”陈亦童早就不知道理智被扔到了哪里,气道:“我今天就是要揍他!”
他才上前一步,李北辰本下意识打算护住李知难,却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起身的,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像是被激怒的母兽,紧攥着拳头,向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陈亦童抡圆了挥了过去。
时间像是冻结了一般,大家都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知难转头,对外面的安保人员道:“你,报警。”
安保人员一时也没回过神,这位施暴者此时是在要求自己报警?
李知难态度坚定道:“就是你,报警,现在!立刻!”
赶来的执行导演是内行人,见状急忙将安保人员拉到了一边,嘱咐几句后又过来劝和道:“这晚会就要开始了,别在这个时候闹,有什么事咱们自己说。”
李北辰急忙上前,将李知难一整个捂在自己胸前,虽一言未发,但眼神倒也透露了一切。
导演见状赶忙将休息室的门关上,遣散了周围一脸蒙圈的围观群众。
“都是自己人,咱们别在今天这个场合出乱子。”导演道,“你们的学生还在那边呢,这闹大了可不好,有事咱们说事,不至于的啊!”
陈亦童捂着脸,扯了把椅子坐下,看着另一边奚西上前询问李北辰的情况,脸上的表情愈发难看。
“你们这是什么情况啊?”导演两头看,也没搞清楚。
“你出去吧。”陈亦童冷声在人家的场合下着逐客令。
导演还想再说,但看他阎王似的表情,老老实实地做了识时务的俊杰。
“所以,就是他是吧?”陈亦童看着对面的人,冷声道,“你一直喜欢的人。”
奚西在旁边涨红了脸,半晌开不了口。
李知难看向陈亦童,厉声道:“你先道歉。”
“我为什么道歉?”陈亦童狠着脸回。
“因为你打他了。”李知难毫不退缩。
“那是他该打!”陈亦童还嘴的水平,倒不比皮皮高明多少。
“他该打?你觉得是他破坏了你和奚西?”李知难道,“你别太可笑了。像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人,你现在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奚西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别再说了。
李知难罕见地失去了理智,斥道:“李北辰从来没有破坏过你和奚西,破坏你们两个人的从始至终都是你自己。陈亦童,是你伤害了她,是你辜负了她,是你配不上她。像你这种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只在乎自己的利益,自己的对错,从来不会为别人着想,你最大的问题不是外界,而是你自己!所以你注定得不到幸福,得不到别人的爱,注定孤苦终老一辈子!没有人会拿自己的真心填补你这个空虚得永远都填不满的漏洞,你从心里就烂掉了,所以你只配和那些想要钱想要利益的女人花天酒地,因为她们也知道,你除了这些一无所有,你不过是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陈亦童被骂得愣住了,他眼神恍惚地看向奚西,像是求救一般,希望她告诉自己,李知难说的是错的。
李知难拉住了李北辰的手,狠狠地攥着他的手,带他离开。走到门口时,却像是仍没有尽兴一般,回头道:“还有,奚西喜欢谁我没资格替她回答,但是李北辰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是我。”
她眼眸冰冷得像是能杀人:“你的行为你的思想,和你这个人一样,都很可笑。”
说罢她拉着他向前走,像是要带着他共赴不回头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