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
李北辰拉她去了一旁的办公室。
这她一路在想,自己是不是错了。错把他当成曾经那个十几岁的孩子,能凭借着老师的身份随意批评。眼下的他,和她之间没了那层身份的枷锁,也没有义务由着她指着鼻子骂。
所以,他这要是反抗?
思索间,他已经将办公室的门关上。
还不等他开口,李知难本着先声夺人的态度,厉声斥责道:“谁允许你动我学生的!”
“李知难!”他一改平时的斯文,咬着后槽牙叫她的名字。
“怎么了!”李知难刺头儿一样回击,随时准备迎战。
“你不要太过分。”
“我怎么过分了?是你先……”
“是他先动手的。”
“那你也不能还手。”
“我没还。”
“?”李知难愣住。
李北辰咬牙解释道:“是你的学生,冒冒失失地跑到我这里,什么都不说就动了手。”
李北辰手上带着气,一把扯开了衬衫,两三颗扣子崩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李知难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身体,匀称的肌肉,白皙的皮肤,却被右肩膀到后背那一片带着淤血痕的突兀深红搞的略显狼藉。
“他拿椅子砸我,估计是没什么打架的经验,砸完甩到了自己脸上。”他态度缓和了些,认真解释道,“我没还手。”
李知难脑中想起秦梓轩那张挂了彩的脸,心中忍不住恨恨啐道:活该。
李知难有些尴尬,拨弄着手指答:“那你刚才在外面跟我说清楚不就行了,干嘛……”
“你刚才有给我机会吗?”李北辰打断道。
“对不起,是我先入为主了。”她低下头,老实道歉。
李北辰将衬衫穿好,那几颗扣子虽然回不来了,但他还是左右抻了抻,试图让衣服看起来周正些。他看着这样的李知难,淡淡道:“我从前以为我是特殊的,现在看来,特殊的并不是我,特殊的是李老师学生这个身份,谁顶着这个身份,李老师就会向着谁。”
李知难听懂了他的话,可却不愿意和他深入谈这个话题,冠冕堂皇地回道:“我也没有向着他,他做错了事,自然是要承担后果的。”
李北辰突然定住了身,道:“好,公共场合暴力袭击,您看我是先报警,还是先做伤检?”
“也没这么严重吧……”李知难不懂他突然变换的态度。
李北辰再次扯开了自己的衣服:“也许我里面的骨头断掉了呢?”
“那你还怎么可能这么平静跟我说话……”李知难扯了扯嘴角,“李北辰,你先把衣服拉上。”
李北辰不动作。
李知难打着马虎眼道:“这事,我肯定会说他的,你放心。”
李北辰不上钩:“我不放心,不报警是吧?那李老师觉得给他什么处分合适?休学?记过?严重警告?”
“有这个必要吗?他还是个孩子……”
“他又不是我的孩子。”李北辰一改平日的温柔体面,咄咄逼人地回道。
李知难面露难色,却也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道:“李北辰,你不是这种性格,我知道我刚才的举动让你难堪了,我给你道歉,但你不要把对我的意见发泄到学生身上,他才十几岁,背个处分以后会有很多麻烦。”
“那李老师觉得怎么处理合适?”李北辰反问道。
李知难:“我让他给你赔礼道歉,让他写检查,让他做点苦活累活,总之,一定会让他意识到自己这次的错误。”
“就这些?”
李知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也是做过学生的,这些惩罚远比挨个处分更有意义,他们这么大的孩子,根本不觉得处分是什么大事,反倒是这些事,才真能他们长记性。”
李北辰低着头,回道:“李老师是觉得我挨的打不够疼?”
李知难不知道如何回答。
李北辰继续道:“如果今天事情反过来,是我这样打了他,李老师还会这么轻描淡写吗?”
李知难没答,但脸上也写了答案。
李北辰轻笑了下,带了些苦意,又有些自嘲:“说到底,对于不在乎的人,什么都是小事。”
“李……”李知难还没将他的名字叫出口,李北辰已经收拾好衣着,走出了办公室。
待李知难回到礼堂时,里面只剩曲子格一人。她仰着一张八卦脸:“你误会人家李北辰了,是咱们校草一怒为红颜呢。”
“穆婷婷?”
“说穆婷婷排练完之后哭来着,具体因为什么不清楚,但是这帮孩子传着传着,就变成李北辰欺负穆婷婷了。”曲子格道,“你也知道咱们这地方,一分假都能传成十分真。”
听罢,李知难带着满肚子的火,挥舞着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气势,带着她隐形的砍刀冲回了办公室。
那里站着的是待宰的羔羊——秦梓轩。
李知难吼道:“秦梓轩!你别念了!你退学吧!我这儿放不下你这尊大佛!”
“老师我错了。”秦梓轩没灵魂地道歉。
“你错什么了?你没错!我错了!我压根就不该管你!”李知难气冲冲道。
曲子格在外面啃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到手里的苹果,自言自语道:“啧啧,还是这套词。”
李知难敲着桌子:“你知不知道这事往严重里说,你可以直接看守所蹲着去?”
“老师对不起。”
“你跟我说对不起有用吗?你有胆子拿椅子砸人,就应该想到最严重的后果。”
“……”这回秦梓轩连假模假式的道歉也省了。以他对李知难的了解,现在说什么都不好使,她在气头上,只能等她先消气。
曲子格苹果才啃两口,等着李知难再长句输出,余光却看到楼下来了警车,那红蓝光一晃一晃地吸引了很多学生的注意,她立刻意识到:坏了。
曲子格没敲门,直接进去道:“知难,警察来了。”
“他……报警了?”李知难下意识将拳头攥了起来。
“李老师。”秦梓轩这时似乎才意识到害怕,有些紧张地看着李知难。
“你带他去你办公室,”李知难安排道,“别人问就说不知道他在哪。”
曲子格拉着秦梓轩就要走,当下只剩下他自己不明白什么意思。
“走啊!”李知难直接对着他脑门来了不轻不重地一下,“这时候傻在这儿干嘛!不走等着蹲监狱呢!”
秦梓轩跟着曲子格离开了办公室,李知难急忙往楼下跑,果然在楼道处迎上了。
“小张警官。”李知难热情地打了招呼。张蔷警官原先也是本校的学生,大学毕业后去了警校,去年分到了这片儿,平时也经常来学校走动,负责法治宣讲的内容。
“李老师。”张蔷礼貌回应。
“今天怎么来了?”她明知故问道。
“听说学生动手了。”张蔷也没隐瞒。
“嗨,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试图打着马虎眼。
张蔷表情正经:“李老师,打老师还不是大事?”
李知难支吾回道:“打的也不是真的老师……”
张蔷打断道:“李老师,您这话可就有点不中听了。”
李知难眼神慌乱,她也知道自己有些口不择言,只道:“小张警官,这样,你给我点时间,我去跟那边谈谈,做做工作,内部能解决就内部解决,也不给你添麻烦好不好?”
张蔷面露难色:“我这出警就得写报告,您不能让我难做。”
“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李知难这边安抚完,立刻掏出手机,头一回主动拨了李北辰电话。
“你在哪?”她问。
“正准备走。”他答。
“你在车库等我。”她命令道。
“好。”他应。
地下车库内,李知难一把拉住了李北辰,三五下便将他拉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