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奔驰什么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跟咱俩的关系。”曲子格停顿了下。
“跟咱俩什么关系?”李知难不解。
“没关系。”
“啥?”
“咱俩的工资加起来干到死也买不起一个,能跟咱俩有什么关系?”曲子格声音有些颤,“可这回是有关系了,就不知道咱俩这辈子的工资加起来能不能赔得起了……”
李知难:“你别闹啊,不是你说撞了车你赔的么?”
曲子格:“那你倒是撞个国产的啊!”
刚刚车里的剑拔弩张在经济压力面前顿时烟消云散,毕竟那些都是人民内部的矛盾,可调和,可化解,最多一顿火锅两顿烧烤的事。眼下车外头等着她们的,才是真正的实际困难,难度指数从一个月工资到一辈子工资程度不等,具体数字尚且待定。
李知难搓了搓手,拍了拍衣服,清了清嗓子,准备打开车门。
曲子格拉住了她。
“干嘛,你要去跟他谈?”李知难以为她出息了。
“不是,我这人不会说话,我在车上等你。”曲子格讨好地拿袖子给李知难擦了擦脸,又在嘴唇和脸颊上搓巴了两下,“行,你美极了,这回去谈就妥了。”
李知难送了她一记大白眼。
下车后,她礼貌体面地直奔主题:“不好意思啊先生,我们刚才……嗯。”她尴尬地含糊了一下,算是糊弄过去,继续道:“您,人没事吧?”
“没事。”男人温和回应,“您和您朋友呢?”
“我们,也没什么事,那个,您内车……没事吧?”李知难明知故问。
“没什么大事。”他礼貌地微笑。
“那您看,咱们是走保险还是私了?”李知难询问。
“都行。”男人很好说话。
“那……您这个车,修好大概得多少钱啊?”李知难试探道。
“应该不少。”男人回得也诚实。
李知难:“您大概能给我一个数吗?”
“不如我们叫保险公司来定吧?好吗?”男人温和地回道,“我也不太懂这方面的问题。”
“等,等等。”李知难赶紧叫停,“您等一下,我先打个电话。”
男人礼貌点头。
李知难在通讯录里翻了翻,拨通了号码:“喂,纪修?我。”
小时候邻家的弟弟纪修,算是她社交圈里最有钱的人了。
“你知道迈巴赫吗?”
电话那头的纪修迷糊应道:“嗯。”
“修起来贵么?”
“分型号吧。”
李知难捂住了话筒,向眼前人询问道:“您这车是什么型号?”
李知难将型号鹦鹉学舌地报了过去,又简单描述了下问题,纪修似乎是在那边查了查,回道:“只是前保险杠是吗?”
“呃,车头差不多都得修吧。”
“姐,你买迈巴赫了?”纪修狐疑道,像是才反应过来。
“没有。”
“那你问这个……”
“你别管了,你就告诉我修好得多少钱吧。”李知难不愿多解释。
“网上没查到,你等我一下,我问一下朋友,一会儿给你回电话。”
李知难挂掉电话,对着对面人悻悻道:“麻烦您再等一会儿啊,我弟弟查一下价格,然后咱们再看是走保险还是私了,行吗?”
“好的。”他话音未落,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
“对,是迈巴赫。”
“修车的价格吗?”
“换前保险杠?车头也撞坏了?”
李知难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对不起啊,纪修,这车我也没修过,要不然我问一下保险公司再给你回电话吧?”他笑意盈盈地看着李知难,“不过我觉得还是我直接跟李老师对接就好,不用再麻烦你了。”
“你认识纪修?”李知难后知后觉,“你认识我?”
“李老师,你不记得我了。”他温和地说,也不是询问,就是简单地陈述事实。
李知难仔仔细细地将这张脸再看了一遍。
抛开先前对他容貌的欣赏与褒奖,只是仔细端详五官,这么看着,渐渐的,一张少年的脸就从眼前男人的面孔中慢慢剥离出来。
是那个在记忆里已经模糊了的小男孩。
“李……北辰?”她试探地问。
“李老师好。”他说出了这句时隔多年的问候。
时光像是嗒嗒不停的胶片,逆着岁月的河流放映。
十五岁的李北辰穿着校服站在二十四岁的李知难对面。
他青涩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实打实祖国早上八点钟的太阳,花园里含苞待放的骨朵儿。
她穿着轻盈的连衣裙,踩着高跟鞋,漂亮得像是画报上的女明星。
“李老师好。”他声音明亮。
“嗯,李北辰。”她叫他的名字,权当是打招呼。
每个人的青春都可以用简短的几个词概括。是朝气、蓬勃、勇敢、憧憬、快乐;也是心酸、失败、烦恼、迷茫、蹉跎。
而概括李北辰的青春只需要一个,她的名字——李知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