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萧炎在懵懂的年纪,萌生不该有的感情,种子发芽成长,最终缠绕在心底,拔除不能?
好像陷入了死局。
克制住自己的呼吸频率,萧厉尽量如常,收敛了表情,也没过多解释,温和地与众人告了别,离开了。
他走后,药尘忙把萧炎招呼过来。
“你二哥……”
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不该问。
药尘啧了一声,还是压制住了好奇心,转而关心起萧炎。
“臭小子,快去洗一洗!”
萧炎被他一训,立马找回了往日的感觉,也不再惴惴不安了。
“老师,那我去了啊,我一会儿再来!”
青年马不停蹄跑开了。
这方练武场就剩下萧鼎还算是熟悉,然而这孩子跟他一样,根本不知内情。
药尘叹气,站起身,便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夜晚。
萧炎躺在床铺上,难得没有趁夜修炼,而是抱着被子,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二哥的那个眼神,就像一根刺,扎的他每每想起来,就要打个寒颤。
“我的天……我这是怎么了……”
萧炎打了个滚,脑袋耷拉出床边,劲瘦长腿靠在墙壁上。
黑眸毫无光彩,满脸丧气。
入夜后,万籁俱寂。
很久没有这样看过晚上的景色了。
萧炎索性起身,出了房门,出去散心。
想不清楚就不想了。
他本也不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
但心中还是有些许郁闷。
萧炎便就着月光,看着在凉风中一片安宁的萧家。
沙漠温差大。
萧炎批了件外套,沿着墙边,随性踱步。
夜风除了千篇一律的沙土气息,还带来了一缕清新的花草味道。
萧炎心中一动,面上泛起温柔,胸口酸酸软软,涨地不行。
这味道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他不知为何,眼眶有些湿润。
也许是想起了相处的十数年光阴,在嗅到晚夜幽香这一瞬,那些记忆汹涌而来。
萧炎深呼吸,定了定神,干脆顺着味道,一路来到了香味最浓厚的地方,双臂搭在大门处,微一用力,里面的一切都落入眼中。
与此同时,院落内,明月高悬,银光洒落,白衣人面若美玉,衣上仿佛截留了一缕皎洁月光,莹莹发亮。
察觉到萧炎的气息,炼药师回眸,浅淡的光芒柔和了所有的棱角,给炼药师铺上了一层银色的外衣。
虽不同年,虽不同地,却是同样的人,同样的景。
曾几何时,在乌坦城,萧炎也是如此,在夜色苍茫中走到了老师的院子,遥遥望去,将一个身影烙印在心底,此后,再抹不去。
无论二哥的眼神代表着什么,此刻都不重要了。
萧炎将之抛之脑后,满眼满心都是眼前这个人。
同样的,独自站在院中的炼药师,本与此间格格不入,他是中州明面上的顶尖势力之主,受万人敬仰,他的名号,几乎无人不知。
这一个小小的加玛帝国,最强者不过斗宗,而他所处萧家,更是最强者只有一名大斗师。
这让药尘如何能无所顾忌地在此地沉迷平常生活呢?
入了夜,无人打扰。
他望着远方,望着中州的方向。
脑海里是与他生存年岁不符的记忆,忘不掉的是一个牵引他此前绝大部分心神的黑衣消瘦身影。
现在,那个身影逐渐被另一个更加生动,有着湿漉漉眼眸的喜欢撒娇的青年代替。
白日里,药尘没有心力去想些别的。
只有他一人独处时,才能被浪潮般涌来的记忆淹没,独立于夜色中,身形飘渺,真好似要远离了此方天地。
这是他强求来的缘分,哪怕在萧家生活这么久,哪怕与萧炎已然分割不清,依旧有一丝不安藏在心里。
他不是个纯粹的老师,来意不纯粹,感情也不纯粹。
所以他总是会冒出一个念头,他与萧炎,终究不是能长长久久亲密无间的,萧炎会有自己的人生,他也不过是一个引他入道的师长罢了,许多事,顺其自然即可,再有不甘,也是徒增烦恼。
抱着这样的想法,药尘真好似与此地有了隔阂。
数年前,他的心被乱过一次。
那以后,更加灵动的少年在他心中所占的空间越来越大。
今日,同样的人,不同的时间。
萧炎依旧推开了门,走入他的视线。
药尘微微一笑,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无论以后如何,至少,他们的缘分被他强行连住了。
在萧炎的生命里占据决不可被替代的位置。
让萧炎习惯他的存在。
这就是药尘的打算。
他愿意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