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煜明这才开口道:“金桂和你说的?”
“别管谁说的,反正我就是知道了,”沈黎放下杯子,看着他,“子礼哥哥,你……你在乎的,对吗?”
闻煜明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瞬,沈黎靠得更近了,伸手按住了他放在方几上的手不让他抽走:“子礼哥哥,景寒辰还告诉你了什么?大年初一的那面镜子又是怎么回事?”
闻煜明伸手要推开他,但沈黎绷住了劲儿,硬往他怀里挤,不让他转移或者逃避这个话题。
闻煜明看实在是推不开他,便叹息了一声。
“你坐好了,我都告诉你。”
沈黎这才挪了挪,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松快点,但还是没挪出闻煜明周身的范围,而闻煜明的手仍然搭在他的腰上。
“当年,他对我说,你需要减少因果的关系,否则会过度消耗本就不多的碧菱矿石。”
闻煜明低沉的声音缓缓到来,当年的事情又再一次地回到了脑海中。
墨寒辰将镜子放到他的面前,面无表情不疾不徐地告诉他,沈黎之所以会对闻煜明好,不过是因为他们本就是表兄,长相有相似之处,而他才是一直陪伴沈黎的那个人,只是因为顾及沈黎的身体,暂时无法回应沈黎对他的感情,才让闻煜明钻了空子。
闻煜明如果真的为沈黎着想,不应如此自私,应当立刻下山离去,去图他越澧的大业,而不是在这里放任什么都不懂的沈黎继续加深两人的因果。
烛火摇曳,月亮升到半空。
闻煜明静静地听墨寒辰说完,回了一句:“我会离开,但不是现在,我答应过他,等到七月再走。”
墨寒辰的眼睛眯起,蒋晦照料好沈黎,从屋子里出来,拿着帕子擦了擦汗水。
他听到了闻煜明的回答,笑了一下:“闻少君,您是阁主的外甥,天机阁既然留下你,自然是没有赶你走的道理,你什么时候离开都行,但是——”
蒋晦拿出一封密信递了过去。
那是越澧天机使的密信,上报的是把控朝政的秦夫人不满天机阁庇护闻煜明,要削减供奉天机阁的矿物,天机使打听到的被削减的矿物名录里,就有碧菱矿。
“实不相瞒,”蒋晦嘴角带笑,可眼睛里一丝笑意也无,“自从沈黎到天机阁后,天机阁碧菱矿的存货加上越澧每年新上供来的,才勉强够他支撑到现在,如果今年没有碧菱矿,那么……”
蒋晦看了眼里屋,眼睛里流露出心疼,他没有说完,但在场的三个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墨寒辰冷冷道:“闻少君,不论你会不会马上下山,但是,在不确定碧菱矿来源之前,恕我不能让你再接近沈黎,我想你应该明白的。”
闻煜明的目光也落在里屋里那露出一角的床上,沈黎似乎有些热,白嫩嫩的手臂不乖地垂在被子外面。
“我知道了。”他收回视线,“我明日就下山。”
闻煜明并不知道墨寒辰和蒋晦所说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是他见过沈黎那般痛苦的模样,那么能忍受疼痛、被抽了满背伤痕仍然能笑出来的、肋骨断了还能分神去看花有没有被压坏的小孩,在那一晚却痛不欲生。
而他只能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什么也帮不了他。
但是现在,他有了可以为他做的事,闻煜明想,甚至,这件事他可以为他做一辈子。
只要他去当越澧的君主。
但如果他当了越澧的君主,那么他和沈黎或许就再也没有相见的时候。
君主不能上歧阳山,而天机阁不会给身体特殊的沈黎下山的机会。
可那又怎样呢?那时候的闻煜明想,他的小孩还小,沈黎日后还会遇到很多人,他不过是占据了沈黎生命中一年的过客,或许沈黎醒来会伤心,但时间是淡化离别的良药,等沈黎长大,或许就会将他忘记,连同这份不告而别的伤心一起。
但他不会忘记沈黎,闻煜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在衣服的内袋里有着一个小的琉璃瓶,那里面有一朵有着一瓣金色花瓣的霆霄莲。
他早已枯萎的生命是沈黎拼命滋润拉回来的,他的余生将为他而活。
十二年后的今天,闻煜明仍然记得当年自己的所想,但他并没有全都告诉沈黎,只是平铺直叙,像在讲一个陌生人的故事一般,将当年发生的事讲了出来。
伴随着他的声音,沈黎再次靠入了他的怀里,闻煜明没有拒绝,他只是伸出手,拢了拢沈黎的身体,防止他往下滑。
语毕,闻煜明低头看沈黎,小孩没有声音,他以为他听睡着了,可沈黎又抬起头,那大眼睛和他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避无可避。
闻煜明感觉自己的心停跳了一拍。
沈黎看着他良久,然后按着他的手臂直起身,跪坐在他的腿间,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头靠在他的肩膀,闻煜明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扑在自己的耳边,身体一时有些僵硬。
“子礼哥哥,”沈黎小声地说道,“子礼哥哥就是子礼哥哥,我对你好,只是因为你是子礼哥哥,我从来没有觉得你们像。”
闻煜明闭了闭眼,他伸出手,按住了沈黎的后背,把他压在自己的怀里。
“嗯,我知道。”
“子礼哥哥……”沈黎还想说什么,但他想了想,又觉得还不到时机。
于是话在舌尖转了个圈,变成了——
“子礼哥哥,记得给我过生辰,你还没给我取字呢,我等你给我取字束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