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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诹访学长觉得户仓同学是怎样的二传手?”
红白战开始之前,别所正弯下腰最后调整护膝,听到浅野实这样问。
诹访的回答混杂在周围吵嚷的人声里,别所下意识凑近了点想听更清楚,只听到句尾的反问:“……浅野觉得呢?”
浅野实手指点了点战术板的铁质上沿,这似乎是她思考什么时的习惯性动作。
“我觉得,是‘特别想传好’的二传手吧。”
“特别想传好”是什么意思?别所感到困惑:想把球打好不应该是所有选手的目标吗?
他很快将这点疑问抛到脑后,就像看不懂艾隆标注着意大利文的备忘录一样,小测全科满分的浅野实脑袋里是怎样的弯弯绕绕,他并不需要一一辨明。
球员要做的只有执行教练的指示。
“开局我们先发六号位。”第一局时,浅野实向红队的大家布置道。
六号位是后排正中间、一传视野最好的位置,想要提升发球效果,一般来说目标会定在一号位或五号位等靠近边线的角落。
仿佛明白队员们的不解,浅野实继续说明道:“星海学长和野沢学长的一传都很好,角矢学长也能自保,滨川学长更不用说。”
白队并没有明显的一传漏洞。
根据以往别所红白战的经验,对待这类对手,艾隆会让他们追发主力进攻人,消耗对方体力,进而限制进攻。
“……肯定不能让星海学长打得太顺畅。”浅野实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我想先观察一下户仓同学会怎么组织进攻。”
嘴角扬起一个狡黠的弧度,比在场学长们年龄都要小的经理讲解战术时落落大方,珊瑚红的瞳孔里流转出一丝兴味。
“这么多天练习来看,户仓同学和昼神学长配得最少吧?”
别所又想起艾隆曾经的教学。
“看比赛可不能眼睛只追着球,”意大利人叮嘱,目光扫过白马,为他清澈的懵懂心情沉重,“最强的攻手是谁,谁的一传比较弱,发球发前区还是后场,到位球二传手会传给谁,不到位又会传给谁……”
分析对手,此时浅野实要做的就是这件事。
女生的平板里塞满各种视频资料,有成年组的,也有高中生队伍,来到这里后她最常打开的当然是鸥台的文件夹。
虽然知道教练们都有这一面,但想到浅野实对着屏幕里的他们逐一拉进度条慢动作研究,别所仍旧觉得有些恶寒。
公开录像中,鸥台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是诹访担任首发,即便有这十几天的观察,户仓理亚武这名二传手的形象在浅野实心中依然是“缺失”的。
第一局落后,甚至丢掉第一局也没关系。
先发好接的球,完美到位让户仓不需要移动,刚开局,要让王牌打出状态,连续几分,来自星海的进攻。
核心得分手下球后,适当分配快球,和昼神的磨合不如绫芳喜,快球不得分,转移到右翼接应,角矢是几位攻手中扣球力量最强的。
比分来到6比9落后,发球策略调整为追发角矢。
“接下来星海学长的后三应该会增多。”
浅野实对轮转到场下休息的别所说,话音落下,星海从三米线后起跳,扣球。
17比13,分差逐渐拉大。
“诹访学长,稍微把球权倾斜到左翼吧,只要机会允许,秋草同学多扣点球。”
半局下来秋草的成功率低迷得辣眼睛,诹访没对这反其道行之的要求抱有质疑,右翼的得分王白马露出半个失望的小表情,被浅野实快速捕捉:“白马学长保留一下体力,关键分得靠你呢。”
上扬的语调自然风趣,瞬间把接应安抚得翘尾巴,简直让人怀疑谁才是年长的那个。
自由人上林揶揄地摇头,浅野实转向他和两位副攻:“如果双人拦网跟上星海学长的扣球,防守就重点盯防打手出界吧,飞到侧边的球救不到没关系,后场的球要捞回来。”
18比14,星海打手出界,19比15,星海后三进攻,21比17,星海……
或许是浅野实平和的心态感染到队员们,又或许是她的“预测”总能最快地应验,尽管分差没有拉近,红队却不怎么慌乱。
节奏似乎有条不紊地掌握在落后的我们手里。
不。别所想。
“第二局我们把首发轮次转三轮。”浅野实展示战术板,笑容分明没有什么变化,别所却有种如芒在背的紧张感。
——节奏掌握在教·练(浅野实)手里。
“还是发角矢学长,别让他轻松地接球哦。”她古灵精怪地眨了眨眼,“至于星海学长,白马同学,是时候灭灭那个羽毛球脑袋上嚣张的气焰了。”
轻微的憋笑气音,就连诹访都因为“羽毛球”这个过于形象的描述忍俊不禁,秋草则是对浅野实一边礼貌地称呼“学长”一边口气随意的态度肃然起敬。
“交给我!”白马摩拳擦掌。
干劲是没什么问题,但白马的拦网技术在熟练的星海面前真的够看吗?
别所正这样嘀咕着,就见浅野实对得意扬扬的白马勾了勾手指:“为了打败星海学长,我这里有一个秘籍。”
白马顿时双目放光,203在151面前弯下腰,淳朴的期待像是小孩子向长辈讨要糖果。
浅野实注意到别所的视线,微笑了一下,像是同时在对他说一般:“拦网的时候,比以往想起跳的时机再慢半个呼吸,试试看?”
试试看——12比11,白马条件反射嘲讽完被拦死的小王牌,回身对场的人边举起双手:“拦到了!”
“好拦白马学长。”浅野实大声回应。
别所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网对面,炸毛的星海更像羽毛球了,骂骂咧咧地回怼看热闹的昼神,面对不安的户仓又恢复学长兼王牌的靠谱镇定:“没事,下一球再来……”
在一年级的他看来,白马的拦网素养着实不高,浅野实“慢半个呼吸”的提示,直到这一分才瞎猫碰上死耗子地抓住正确节奏。
但这也正说明了,只要能完美达成浅野实的要求,就能限制星海的扣球——为什么?
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别所抬头,昼神朝他笑了笑:“真麻烦啊。”
随口感慨的词汇指代不明,别所没有作声。
现在不是纠结为什么的时候,比赛继续,糸部的第二个发球。
这一球在前区有非常仓促的急坠,角矢不得不双膝跪地:“抱歉!”
户仓:“没问题!”
接应赶不上,三号位可以给快球,但是……“星海学长!”
“下一球再来”、星海学长说他可以得分!
别所扑向白马的方向。
慢半个呼吸,他和白马不同,绝不会毛毛糙糙地起跳,观察攻手上步的最后一步,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