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垂视:“不管是炼就灵气丹药,还是熔入法器,都大有裨益。”
阮烟笑眯了着眼,白雪似的脸蛋上浮出桃花薄红,伸手去抓船夫魂魄,没想到那船夫即便只有最后一丝气力,忍着魂飞魄散也极力挣扎,口中喋喋不休却发不出声。
想来也是,这对父女给他下暗手,害他误了可能活下去的希望,连死后都不放过,自己又怎甘愿看着这对父女惺惺作态。
蘸蘸忍不住出口道:“船夫一生平庸为犯大过,沦落到连往生都不能,是否太过残忍?”
阮烟闻言挑眉看着她,盈盈目光中俱是寒意。
“人鬼殊途,到我手中物尽其用,表姐倒挺爱管闲事,可一如在闹鬼教学楼,大家都不见得接受你的多此一举呢。”
蘸蘸忍痛道:“人终将一死,如若在生前造业,死后也会赎罪的。”
“我看你就是嫉妒!”阮烟拂袖愤怒,揪起眉宇间薄怒诧然,却被二叔暗暗扯了扯袖子,连小狐狸也开口道:“我家蘸蘸好心好意提醒你,怎样选择是你自己做的,别把人想得那么坏。”
蘸蘸激励的看了小狐狸一眼,紧要关头明辨是非,不亏她好好护这小家伙一场。
阮烟看着被揉在掌心的一团魂魄,嘴角噙笑:“古往今来,哪一个禁术没有反噬,倘若都是贪生怕死,技艺也不能进步——也罢,我也愿做一次善事,但是就这样平白放弃,终究是有些不甘心,”斜睇蘸蘸,尽态极妍,“我可以放过他,但是得与你做一项交换。”
“与我?”蘸蘸奇怪,她重伤的连地都难下,家境贫寒,有什么可与这位大小姐交换的。
“是你,非你不可,”
阮烟直面转身,盛气凌人道:“阮家立基业数百年,哪怕变迁到现代社会,依旧遵循古训,以嫡为尊,可笑每一辈继承驱鬼天赋的,又不可控制,当年明明你父亲泯然众人,却抢夺了属于我父亲的荣耀,让我父亲一辈子沦落在外以旁支的身份活着,你跟我说公平,那这又是否不公平?”
蘸蘸一愣,她没想到这妹子心底居然纠结的是这件事。
这几十年来,阮烟却如她所言,在其它阮家人都放弃这项封建迷信的活动时,只有阮烟父亲勉力扛起阮家旗帜,致使阮家驱鬼名声犹在,虽不是例辈中最突出者,难在坚持二字。
世间事,创业容易,守业难。
能不让这条祖传技艺蒙尘遗忘,就是二叔最难能可贵的功绩了。
“可是,”阮烟话锋一转,“从我懂事起,每年家祭,都是你那残疾父亲站在最上面,街搜所有旁支的供奉与礼遇,我不甘心,觉得这很不公平!”
“阮烟……”二叔轻叹一声,意图阻挠一般,却被阮烟轻瞥一眼,十四五岁的姑娘,已有高于其父的气场与魄力。
“那你想我怎么做?”蘸蘸出口轻咳一声,这一消耗她本已虚弱至极,脖颈上的咬伤生出的阴气,顺着血脉渐渐逼近心脉位置。
但她还是强撑着拳,不愿让这对不忘前仇的父女见笑。
“很简单,只要你给我爸磕三个头,代表你家给我家道歉,我便饶过你,否则……”阮烟说着掏出只小葫芦玩弄,那小葫芦镌刻满符文,灵气逼人,只一眼就看得出有收容炼化魂魄的能力。
“阮烟,你别太过分!”小狐狸首当其冲咬牙切齿的喝止阮烟,阮烟却浑若未觉一般,犹挂着招牌式暖意融融的笑,眼中却溢满揶揄。
她父亲站在一旁,从始至终未有阻止,也未有怂恿,只不断叹气,一副无奈的样子。
蘸蘸抓住小狐狸的手,柔软且腻滑,娇嫩如新煮开的牛奶薄膜一般。
她捏了捏小狐狸的手,轻声道:“扶一把我!”
小狐狸急了:“蘸蘸!”
倒是阮烟微微一愣,眼神化作惊诧,可能她一开始也没想到,蘸蘸会为一个陌生亡灵如此委曲求全。
——没办法啊,蘸蘸在心里偷摸翻个白眼,这世界上谁都不知道,她身体里早已入驻另一个灵魂。
——而这个白无常灵魂的工作,就是将灵魂送往介子空间,再接力给黑无常大哥,押送至地狱。
——她不能眼见灵魂而不救,天知道业绩不达标的下场是什么。
再说了,只不过下跪而已,又有何难得,人类所谓的面子,比起十八层地狱算得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