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姐儿补了几个细节,将事情弥缝过去,就不再多说,微笑着看着顾氏,等待她自陈来意。
她还记得顾氏从前替谭舒愈当说客的事情,她依然觉得顾氏是一个目的性很强的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话用来形容顾氏再合适不过了。姚氏生病,以顾氏的殷勤,是肯定要来看望的;顺道过来看看自己,以顾氏的周到,也是应有之义。
如果她只是联络亲戚之间的感情,娉姐儿当然可以陪着她唠嗑;如果她另有目的,此时气氛炒热,也是直奔主题的恰当时机了。
果然,许是从前那次失败的经历让顾氏了解到,娉姐儿是个直率的、不喜欢弯弯绕绕的人,这一回她没有铺垫太多的起兴之笔,朝外头望了一眼,确定窗棂上没有投下小丫鬟的身影,便直接道:“妹妹是个爽快人,嫂嫂也不绕弯子了。妹妹可还记得从前托嫂嫂带话的那人?那人听说婷妹妹成亲,很是焦急不安,就又托了我来问问……”
顾氏露出一副牙疼的表情,犹犹豫豫的,沉吟了一会才道:“妹妹也知道,成婚多是按序齿,不知道你们家是否也是如此……”
顾氏一边斟酌一边说话,娉姐儿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谭舒愈是见婷姐儿出嫁了,猜测自己要么也快出嫁了,要么已经定亲了,所以想托顾氏来问清楚。
经历了选秀之事后,娉姐儿受到打击,心态有所转变,原本极为挑剔,看不上谭家水深,谭家人又眼高于顶,如今的想法却不同了。本以为当时明里暗里两度拒亲,谭舒愈早已另行婚配,如今听闻谭郎情深至此,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年有余,他居然还在想方设法地打听自己的消息,不免有些感动。
她没有回答顾氏的问题,而是怔怔地道:“谭……他还没有定亲么?”
顾氏摇头,又叹息道:“说实话,他是顶着很大压力的。妹妹也知道,延胜是独子,按世子夫人的想法,是要他早早成亲开枝散叶的。你们家婉谢了我婆母的提亲之后,世子夫人就张罗着替他相看别家的小娘子,可他都拒绝了。为此世子夫人十分生气,延胜愈发不肯回家,好几回住在我们家里,有一次世子夫人还找上门来,硬把他带了回去。”
顾氏其实是个十分聪明的人,听娉姐儿的语气,感受到她对谭家的排斥不似上次那样强烈,立刻把语意模糊的“那人”换成了指名道姓的“延胜”。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想等着你回心转意。他想托我问清楚两件事,第一,你是否定亲,若你已有亲事,君子成人之美,第二个问题也就没有必要了。说来惭愧,我们家和你们家是亲戚,来往得也勤,却还真没有听说你们姐妹二人的婚事,我竟是被他问住了——所以妹妹你可否给个答案呢?”
娉姐儿沉默了片刻,道:“我没有婚约。婷姐儿嫁得急,是因为太后娘娘的赐婚,至于太后娘娘为什么突然赐婚,这里面的原因,我不大方便说,说出来就有些违背我们家如此行事的初衷了。‘子不语’这句话,聪明如嫂嫂,想必是知道的。”
她选择了一个含糊的说法,以姚氏在祠堂里时想出的谎话为基底,诱导顾氏往玄学迷信的方向去想,又因为措辞过分含糊,将来即使顾氏得知了真相,也不能指责她在说谎。
果然,顾氏一开始神情有些迷茫,渐渐地露出了悟的神色,试探着道:“我在密云时曾经听说,在妹妹们十岁生辰的时候,贵府来了位有道之士,婷妹妹先于你出嫁,是否就是和道长所言有关?”
娉姐儿微笑着点了点头。她确实没有说谎,若不是清风道人说的那什么劳什子“鸾命”,姚氏或许对于将她们送进宫也不会如此执着笃定,后续发生的这一连串的事情,可不就是和清风道人所言息息相关么。
顾氏立马觉得自己懂了,她果然不再追问,神情也显得很放松:“妹妹未嫁,对于那个苦苦求一个结果的痴心人来说,实在是个好消息了。如此嫂嫂的第二个问题也就更能问出口了:时隔许久,妹妹最初的想法依然没有改变吗?如果谭家再度登门,怎样才能打消你家亲长的顾虑?有没有可能,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呢?”
娉姐儿听顾氏的第一个问题时,已经模模糊糊猜到了第二个问题是什么,只是她没有想到谭舒愈竟然如此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