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巧娉姐儿同时与她一道开了口:“所以说,娘也别怪好哥儿了。他是因为琳姐儿几次三番找我的麻烦,这才气不愤,要捉弄郑家的小娘子的。”
她说完,又忙问道:“娘方才说什么?”
若是规矩严格的人家,此时就该教导女儿说话语速慢些,更不能和长辈抢话。不过姚氏规矩松散,并不介意,而是答道:“我说呢,今日郑夫人怎么好端端地向我打听起了谢家,两家半点不熟的,话里话外却都是要配亲事的意思,原是在我们家的筵席上相中了。”说着拿起帕子掩了口,眉眼间流露出轻蔑之意,“那琳姐儿,真是够不庄重的。”
娉姐儿闻言,梭然睁大了眼睛:“配亲?谁和谁?”想了想又吸得一口凉气,“琳姐儿和盛表哥?”
姚氏点了点头,边上的婷姐儿也露出了吃惊的模样,她们原以为郑琳对谢载盛的兴趣只是一时的好奇,谁料她胆子这样大,竟然求到了母亲跟前,真的说动郑夫人替她筹谋。
婷姐儿也补充道:“方才我同琳姐儿她们斗草,琳姐儿说要赌个彩头,又不能是金玉之物,我问她想要什么,她又面色有异,推说赌赢了再说。后来我果然输了一局,她竟然让我为她传信,请盛表哥三日后的午时到郑家开的书画斋去。我心里觉得不妥,又不知怎么婉拒,正在为难,幸而娘亲打发人来寻我们,这才不了了之了。”
娉姐儿冷笑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肖想盛表哥,也不照照镜子。还有郑夫人那副斤斤计较的样子,若摊上这样一位岳母,表哥也够受的。”
姚氏奇道:“这事是你大伯母那边该发愁的,并不与我们相干,你怎么这样大的火气?”
娉姐儿一愣,道:“我就是看不惯那琳姐儿,那一日我好心替她遮掩,她却嫌我妨碍了她的搭讪,狗咬吕洞宾。”
姚氏不觉有异,接受了这个说辞,婷姐儿却有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母女三人忙着议论郑家的婚事,倒是把好哥儿戏弄郑琅的事情混了过去。
因为有了这样的插曲,下午风筝也没有放成,在草地上又坐了一会儿,便打道回府了。回程的时候娉姐儿令鬓云牵着小马驹,自己走到好哥儿边上,拿过小厮手里的枣红马的缰绳,控制着马的步幅使之落后于姚氏等人,然后向好哥儿笑道:“我们姊弟两个谈谈心罢。”
好哥儿神色有些紧张,讨好地冲娉姐儿笑了笑:“今日娘亲那里,多谢二姐姐替我遮掩;郑夫人处也多亏二姐姐替我解围了。”
娉姐儿似笑非笑道:“这倒是好说。你先告诉我,你先前并不知道郑家大姑娘訾搭我的事,与郑家的四姑娘并不相熟,又无仇怨,平白无故的,你做甚作弄人家?”
好哥儿老老实实道:“只是骑马的时候偶遇了,见她身边只跟着一个侍候的人,模样又蠢蠢的,跟娟姐儿似的,就想着把她哄到马背上,再松了扶她的手,吓吓她。谁料近思这猴子没牵好缰绳,失手把她摔了下来……我没办法,只好也装着跌了一跤,混了过去。”
娉姐儿气得胸口起伏,好哥儿忙道:“姐姐,我知道错了,我再不敢了!虽然先前我并不知道你同郑家大姑娘之间的口角,但做兄弟的也算是歪打正着替你出气了不是……你就别恼了。”
娉姐儿怒道:“在娘那里,我是怕她责备你,才替你遮掩,你可别打蛇随棍上。我告诉你,你下回再这样给我们家惹麻烦,不必娘动口或者动手,我先揍你一顿!”
好哥儿涎着脸笑道:“姐姐说的我都记下了,我下回再不敢了。”见娉姐儿仍是满面严肃,他又很快收敛了面上的笑意,神情严肃地保证:“我真的不会了!下回我再这样作弄客人家的娘子,就叫我变成许愿池里的大王八!”
娉姐儿见他信誓旦旦,神情有所缓和,放软了语气同他讲明道理:“若说你见不得人家好,非要人家跌个跟头摔个大包,姐姐也不认为你就这样坏了。可你这爱作弄人的毛病,往轻了说是顽皮,促狭,往重些说,问题可就大了。你可曾想过你闯了这样的祸,娘在郑夫人跟前为难不为难,爹在衙署里当差的时候与郑大人公事,为难不为难?这还会坏了殷家的名声,等你读书考举,旁人评价你一句‘行止轻浮’,就足够让主考官黜落了你的卷子。往后说亲,也没有好人家的女儿肯嫁进咱们家……”
好哥儿心道,哪里就这样严重了。可他承继姚氏血脉,将西府特色的察言观色学了七八成,自不会在这时候贸然顶嘴引得娉姐儿不悦,故而心中虽然不以为然,但面上还是认认真真地边听边点头:“二姐姐所说的金玉良言,做兄弟的都记住了。”
娉姐儿说得口干舌燥,步行在外,一时也没有茶水,只能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笑道:“得啦,这副认错的态度,夜间在爹娘跟前再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