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帝念及此,这才作罢,摆手示意她起来:“下不为例。”
关淑妃吃了这通教训,不敢托大,只得等福清下了学,教了她一篇话,带着她往坤宁宫里去求皇后的恩旨。
她才期期艾艾地开了口,殷皇后就知道了她的来意,嘴角噙着一丝笑,也不去责怪她越过自己擅自给福清公主相看亲事,只请福清到后殿去用点心,令关淑妃将她挑中的人家细细说来。
福清坐在后殿,拿帕子托着一块鸽子玻璃糕,却不去吃,拿在手里一层一层地撕着玩。她知道前殿里头母后与母妃说的是她的婚事。论理这话不是未嫁的小娘子该听的,母妃带她过来,实在是很不庄重,似母后这般让她避开才是正经的规矩,可她却忍不住地上心。手里扯着点心,耳朵竖起来,盼着前殿能漏过来一丝话音。
母妃同她说起的时候,福清先是捂着脸装羞,可母妃却笑着拍她一下:“傻孩子,你这会子光顾着羞,等月老把红线拴在别人脚踝上了,看你往何处使力。”拉着她的手,细细把刘家的境况说了:刘老爷端方清正,刘夫人也是大家闺秀,未来的丈夫是青年才俊,又没旁的兄弟,只一个小姑子,也是腼腆斯文,教养得极好的。
说着说着,还拿出一张小像,是淑妃打点了她宫里的掌事太监,着人私底下画的刘全让的小像。
着实清俊,福清只瞄了一眼,眼珠子就挪不开了。她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在闺阁之中也曾幻想过将来会嫁给怎样的一位良人。身为皇帝的头一个女儿,又是淑妃唯一的孩子,养尊处优这些年,福清的心气儿极高,早就暗暗发誓,将来定要厮配个才貌仙郎,举案齐眉才遂了平生志向。
且说殷皇后听过之后,面上未曾显露出否定之色,心中却已开始摇头。在她看来,这桩婚事实在难以圆满。刘老爷虽然是清贵,可刘家小郎君却未必也要往清贵一流走,看他年纪轻轻就进了学,便知是个勤学的,禀赋也算出众,这样的人怎甘心曳尾于涂,寒窗苦读定是要博个走马琼林的。让他尚了公主,就是断了他的仕途,还要刘家捏着鼻子感念皇恩,这哪里是结亲,分明是结仇了。
只是在淑妃跟前,话却不好说得太透。殷皇后深知淑妃对自己表面上恭敬,内心未尝真的信服,若非自己素有贤名,子息出众,又得皇帝信重,只怕她与贵妃两个,仗着恩宠,未必没有动一动自己身子底下凤座的心思。
故而殷皇后斟酌之下,笑道:“淑妃慈母心肠,挑出来的定然是四角俱全的。就只一条:本宫见这小郎君小小年纪就恁般有出息,想必是个要强的,福清这丫头也是个刚硬好强的性子,挑驸马便该择个软和些的,才好举案齐眉。”
看看,果然!
淑妃面色一僵,心中已然认定殷皇后没安好心了。什么“性格不合”定是托词无疑,想必是见着刘全让这样好,便要伸手将福清的姻缘搅散了,留给自己嫡出的女儿。
淑妃恨不得飞奔到乾清宫把皇帝拉了来,叫他看看他心目中“待皇子公主一视同仁”的皇后是如何自私自利的。
淑妃心中微哂,但想到先前吃的训斥,面上不敢露出不敬之色,只干笑了两声,驳道:“两个人都是要强的性子,那才叫登对呢,往后夫妻敌体,劲往一处使,不比那性子和软的更加举案齐眉?”
殷皇后听出她话音之中的戒备之意,不禁生出“不知腐鼠成滋味”的感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