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魏覃生同样睡得不好。他做了一个噩梦,他梦到秦随云紧闭着双眼,被荆棘捆缚在十字架上,黑暗中她发光的身体被荆棘的尖刺刺破了胸膛,鲜血流满一地。
随着起床铃声响起,才将魏覃生从梦魇中唤醒。他赶紧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简单收拾了下,他先从楼下便利店买了两份早餐才开车去接秦随云。
车上的秦随云显得有些沉默。魏覃生注意到她眼睛下面的青黑,问道:“你也没睡好吗。”
问了两三遍,秦随云仿佛才回过神来。“啊,是的。小区外面有野狗叫了一整夜。”
魏覃生见秦随云确实兴致不高,也就不再刻意找话。
车子停在了法院地下车库,魏覃生正要开门抱秦随云去电梯口,秦随云阻止他。“覃生,谢谢你,但是我想了一夜,这段路我还是想自己一个人走。晚上你不用来接我下班了。”
魏覃生不解道:“你一个人走得慢还很辛苦,有我搀扶着你不好吗?”
“但是你不可能扶我一辈子,有一天你也会觉得辛苦,厌了倦了。”
“你认为是苦的,也许在我看来是一种享受呢?”秦随云摆了摆手,坚持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到电梯口。
“随云,就算你不喜欢我,你也可以接受我的帮助,我们是朋友,你为什么要和自己较劲。”魏覃生在她身后,他不明白,明明只过了一个晚上,为什么她就翻脸比翻书还快。
“小郑,你联系下原告和法警王鑫,下午我们去下东坑水库。”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秦随云的脚伤终于好了,一些原先积压的案件现场查看秦随云让郑欣安排起来。
“好的,秦庭。被告这边要联系吗?”
“先不,我想先看看原告怎么说。”
郑欣犹豫了一下,又问道:“秦庭,这个案件材料我仔细看过,目前原告提供的证据不足以证明被告作出依行政职权占用并破坏申请人林地的行政行为,包括组织政府工作人员占用林地的行政事实行为。我们有必要查看现场吗?”
“小郑,你现在对案件有自己的思考很好,不过”秦随云转了下笔笑道:“虽然原告作为东坑水库的建设单位,是以民事主体的身份与第三人洪源公司签订工程施工合同。
但是案件办多了你就会发现实践中,很多这种套着民事主体的身份强拆、占用土地行为,一旦原告起诉或者复议,政府机关抗辩这是第三方公司的行为。
但是你细想下,背后没有行政机关的支持,第三方公司真的敢这么无所顾忌地推倒房屋、破坏农田吗?有时候要刺破法律合法外衣下的神秘面纱。”见小郑陷入沉思,她又说道:
“所以这个案件到底是不是真的是第三方公司自行其是,政府知情与否值得研究,另外一个焦点,那就是你注意到没有,本案所在的林地的四至范围”
秦随云打开卷宗,指着资规局提供的一个红线图,“原告所称的被破坏林地和祖屋所在地,四至讲的都是小地名,和土地产权证上的地名是不一致的,所以被破坏的林地到底是不是在东坑水库的施工范围,值得细究。”
“您是说原告骗我们,水库施工地方根本没有涉及到原告所说的那块地吗?”
“这要到现场才知道。”秦随云摆摆手,“算了下午你不用和我去了,让王鑫陪我去吧,东坑水库的位置太偏僻了,山路不好走,你又很会晕车。你跟博典那个案件吧,这个案件比较有探讨性,你先试试看写下裁定书审理查明和本院认为的部分。”
“谢谢秦庭!”小郑感激地退出办公室。
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
等王鑫停好车,秦随云走下车,她拿起矿泉水瓶稍微喝了一小口水,才压下喉间翻滚的呕吐感。这时已经有五六个村民在那里等待。
“秦法官!辛苦您来了!这路真不好开吧。”领头的黝黑的老汉露着一口黄牙笑道。
“还好,离被你们破坏的林地和祖屋还要走多久。”
“四十几分钟吧。”
“这么远?那库区的施工怎么办?”秦随云没想到警车不能开的山路还需要走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