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
“他要是还不同意,咱就给他头发剪了,大不了再给他脸划花了,他就再没法儿上台了吧。”
这句话一出对面沉默了很久,不知是震惊于其心思之恶毒,还是在考虑怎样才能让计划更万无一失。
迟意看到下面的火星明了又灭,另一人终于开口:“……我估计不用进行到后面那一步吧。先这样,这阵儿还早,还得去练习室做做样子。”
眼见两人合计好了要走,迟意不再犹豫,从阴影里探出头来:“朋友,给我也分一根呗。”
底下两人都被突然冒出来的头吓得一个哆嗦、飚了脏话,旁听生抬头,努力辨认出来:“迟意?你怎么在这?”
迟意不打算和他们多废话,边走边道:“你们刚刚的对话我都录下来了,如果不想被曝光组内霸凌,我劝你们最好收手。”
旁听生哪舍得到手的鸭子飞了,上前欲抢迟意的手机:“关你屁事,少管闲事。”
中心位勉强维持着镇定:“你尽管发啊,看看最后倒霉的是谁。”
“谁说如果你们不收手我只发这个录音了?”迟意笑笑,“当然还有你被包养,‘带资进组’的证据。”
话音未落,便有拳风迎面袭来,迟意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野蛮,一时不查便被打到。
不过他本来也没指望三两句话就能善了,摇摇头,他凭着身高优势三下五除二制住了中心位。
旁听生也没想到迟意掌握这么多信息,忘了抢手机,傻在旁边。
“你是从哪知道的!”被迟意压在墙上的人疯狂挣动。
“这你就别管了,你只需要知道我手里不仅有你们刚刚对话的全过程,还有你被马总包养的证据、马总给你行方便让你黑箱上中心位的证据。”
他仍不死心:“我怎么知道你手里是真的有证据还是在骗我?”
迟意气定神闲:“相不相信是你的选择,不过我也可以现在就先把你们刚刚的对话都发给马总,让他先看看你在外面狐假虎威什么,鉴鉴真伪。”
此话一出,竟然比刚刚几句都有用,对方立马偃旗息鼓,粗喘着气道:“我知道了,你放开我吧,我不动唐缄就是了。”
迟意在旁听生惊愕的眼神中松手,碰了下生疼的唇角,明白他赌赢了。
对方不敢求证他手里是否真的有实证,因为这件事本来就没什么人知道。
而这个人比起事情败露,更害怕被金主抛弃,一个节目淘汰就淘汰了,还能讨要其他资源,但如果被金主厌弃他就一无所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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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是,你手里其实没有证据,只是那么诈他的?”处理完伤,安语鹤又给迟意要来一个冰袋敷着,与他并排坐在阳台的小矮凳上,“你甚至都不知道他全名叫啥,只记得他姓马?”
迟意无辜地点点头。
“你可真是……”安语鹤组织了半天语言,“浑身是胆啊。”
迟意欣然接受了夸赞。
这一番折腾下来,事情总算顺利解决了,迟意这才沉下心来琢磨了一番前因后果。
“我其实……不太明白。”犹豫片刻,迟意开口,“就算唐缄抢了一些他的风头,可是中心位又没有改变,如果做了这些事,最大受益人还是旁听生,他怎么这么容易就被说动一起对付唐缄了呢?”
“你不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被说动。”安语鹤轻轻笑出来,“你是想不通为什么人心能这么歹毒,人性怎么能这么丑恶,因为一点事就能轻轻松松决定对身边的人下手。”
被说中心思,迟意沉默下来。
他之前大概被保护得很好。
安语鹤看着迟意像被淋湿的小狗一样蹙着眉,忍不住想。
“我之前有段时间当艺术班老师的时候,亲眼见过隔壁声乐班有小孩因为不想朋友的比赛名次比他好,在对方的水杯里下药的,明明被下药的孩子前一天还帮忙送他回家来着。那两个小孩都才初二,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农药,还好浓度不高,另一个孩子最后救回来了,但嗓子也如他所愿地废了。”
迟意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他。
安语鹤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用“今晚吃什么”的语气接着道:“还有一次我在游乐园兼职的时候,有一次看到弟弟把亲哥哥从正在骑的家庭自行车上推下去的,哥哥撞到头留了很多血,后来不知道怎么样了。父母在旁边问弟弟为什么这样,弟弟只说如果没有他,你们就只会给我买棉花糖了。”
“是不是很难想象。”安语鹤歪歪头,托着腮由下而上望着迟意。
“但这种事我见过太多了,有时候一个人做坏事是有利可图,也有时候是单纯的发泄恶念。”
“年纪大的、年纪小的,都可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一念之差出手害别人。所以没必要去探究一个人为什么要害别人,你是没法和一个施暴者共情的。”
迟意第一次被人用这种方式安慰,他独自消化片刻,又道:“但你好像也没有因为见过很多这种事对人性失望。”
安语鹤意味不明地深深看了迟意一眼,随后笑着摇摇头:“因为世界上好人也很多啊,我也受过很多人的帮助。有人不认识我就可以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不计回报地给我钱,我不想因为糟糕的人就去恶意揣测好人。”
“如果太沉溺害怕这些‘恶’,又怎么去接受‘善’呢?”
这个人稳重可靠得时常让人忘记他也还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迟意这才惊觉,原来之前他在安语鹤身上感受到的沉淀都是因为他一路走来见过的、感受过的太多了,但他并没有被淤泥染了满身,反而被打磨得像一块美玉一样温润。
而迟意之前从没有主动去了解过这些。
那么,他从前喜欢的到底是天上的月,还是水中倒映出的虚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