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首往事如烟,人不再年少。姐夫和阿姐相识相爱的过程,她大部分是道听途说而来,勉强拼凑成一个完整故事。当年月夜灯下,十七八岁少女青春动人的模样,不晓得如今达班的猜叔,可还记得?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百灵了解姐夫。她是他一手教养大的,相依为命多年,她知他的心神和想法。他这个人,最爱保持神秘,不爱让别人看透。即使看透他,也最好不要明说,意会即可。他骨子里有这样一种朦胧含蓄的中式的韵味,凡事点到为止。而她么,最擅长别出心裁,给人惊喜。
满座宾朋欢笑,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可惜没有当年知心人。我替她祝你生日快乐,在人声如潮中,唯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望春风到底是首轻快的歌谣,百灵声音又确有几分似邓丽君,甜美动人。一曲终了,声音飘散在夜晚,一桌人鼓掌欢呼,高声庆贺。猜叔目光深邃,深深看了眼百灵,盯着她微微出神,神情里几分怀念恍惚。直到百灵目不转睛看了他许久,他才似有触动的回过神,莞尔笑笑,意味深长:
“哦,唱的好啊。”他拍拍她脑袋,玩笑两句,“去中国一趟唔白学哦。”
“只不过......”猜叔卖关子的拉长了语调,有意看了眼但拓,语气调侃:
“你这'尪婿',唔知何时来采你这朵花呢?嗯?”
百灵的脸“唰”一下就红了起来,羞恼的瞪着姐夫,没想到他反将自己一军,没大没小的动手打他一下。猜叔见状,得逞的笑起来。一桌子人即便听不懂百灵唱的什么,不知道“尪婿”是何物,此刻看着猜叔的神情和百灵的反应也早已明白过来,纷纷恍然大悟的“哦——”着起哄,挤眉弄眼的看向但拓,弄的他黝黑的脸上也泛出红色,哑口不言的喝着酒,可脸上和眼里却止不住的洋溢出喜色。
该死的,百灵懊恼。她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像她下棋永远赢不过姐夫,这老头永远有的是法子像玩狗一样玩她。她小时候,姐夫最喜欢把她惹哭再哄好,然后再弄哭,再哄好,循环往复乐此不疲,直到阿姐骂他才算完。
话题被姐夫恶作剧的扯向她和但拓的婚事,一群人哄闹着问但拓什么时候娶新娘子过门,可别给百灵妹妹等急了。但拓被闹的头昏脑涨,没有办法,只能自罚几杯来摆平他们的玩笑,省的百灵脸红着急。这个口子一开,他立刻被不由分说的灌了不少。直到后来百灵要急眼,猜叔出面喝止,才算作罢。
阿明始终是个会来事的人。眼瞧场子要冷,他笑嘻嘻的喊起岩白眉,说要一起给大哥单独敬一个。岩白眉这会儿又恢复了原先忧心忡忡的样子,勉强笑笑,敬了一杯。猜叔早看出他的古怪,和他碰了一下,故作轻巧的问他:
“你咩事啊?失恋啦?”
“怎么,有乜困难啊?”
岩白眉端着杯子,苦涩笑笑,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别开头,叹了口气。
一桌子人喝的够呛,东倒西歪趴倒好几个。猜叔同岩白眉和阿明转移阵地,换到小几那边谈起了正事。但拓同沈星出去透气。百灵百无聊赖,跑到一边给自己打了个草莓冰淇淋蛋筒,听姐夫他们讲起岩白眉的场子里有人闹事,实在好奇,偷偷摸摸的找了个角落,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支起耳朵聚精会神的偷听。
岩白眉的世纪赌坊,有人磕大了死台子上了。
灰色地带里的生意都是深刻利益捆绑,相互带动的。唯有毒除外。磕坏脑子的瘾君子是妨碍赌场生意的,每家赌坊都不会允许贩和吸的存在。百灵听他们讨论着世纪赌坊的整顿、砸场子的雷鸣和意欲横插一脚的杰森栗,一时入迷,冰淇淋差点儿化掉流手上。
怎么办呢?要怎么做?岩白眉大概率是找姐夫开口求他帮忙的,百灵躲在暗处听的七七八八,脑子情不自禁的跟着转,猜测岩白眉会求姐夫做些什么,而姐夫又会怎样。一旁但拓搬了箱酒回来,阿明刚才要的。百灵三分钟热度的性子又被他吸引了过去,她瞄了眼那箱酒,又看了眼在那商量着正事的几个人,眼睛滴溜溜一转,鬼主意又冒上心头。
她飞快的吃完最后一口蛋筒,偷偷摸摸的猫着腰,趁着谈事的大人们没工夫注意她,悄摸的钻到但拓细狗沈星他们那里。三个人看见她神神秘秘的,满脸奇怪,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鬼。百灵挤眉弄眼的冲他们嘘,让他们别出声,别惊动姐夫他们。她扭过头,确认那几人注意不到她,抱过地上那箱酒,猴着腰,手藏在桌子下,使劲的晃了起来。
但拓和沈星无语的看着,细狗在一边跟着嘿嘿的傻乐。兄妹俩中间隔着俩人,依旧忍不住的挤眼相望,坏笑着一起恶作剧。但拓啧了一声,没什么威慑力的试图制止她:
“又搞坏事,小心猜叔过会儿又骂你。”
百灵哪怕这个,她从小可是闯祸闯大的。她只嬉皮笑脸的和但拓吐了吐舌头,看但拓百般无奈的皱起眉头,最终随她去了。沈星幸灾乐祸的,觉得事不关己,就在那里看戏。良久百灵终于累了,放下了那一箱酒,深深喘口气,两脚把箱子踢回原位。那厢猜叔那边终于敲定了主意,投钱进世纪赌坊,给岩白眉站台撑腰。他伸手吆喝着,要沈星拿酒来。
沈星和百灵的笑都僵在脸上了。这回换但拓笑起来了。
百灵满脸抱歉的抿抿嘴,看向沈星。她没想搞沈星,原想着他们场子上拿酒开酒的会是夏文镜,万没想到会另喊沈星过去。沈星惴惴不安的走过去,满脸堆笑,抽盲盒一样抽出一瓶酒,听着猜叔玩笑他:
“这孩子来三边坡一年啦,勃磨语都还不会讲......梭温都比他流利。”
隔壁桌上被点到的梭温一头雾水的抬起头看着他们,桌上的小柴刀和细狗闻言哈哈的笑。但拓也笑,但更多是笑百灵。他抱着臂,好整以暇看着百灵歪着身子,贴在他身上,伸长了脖子巴巴的看着沈星那边的情况。他看热闹一般的看看紧张的沈星又看看提心吊胆抓着他的百灵,落井下石般的小声耳语一句:
“看看是哪个要闯祸咯~”
“哎呀你莫笑了!”
百灵急的拍他一下,望眼欲穿的等着沈星把酒瓶子启开。猜叔在那里吩咐着沈星,让他以后全权负责蓝琴和世纪赌坊的相关事宜。话音未落,一声汽响炸开,沈星手上的酒瓶不出意外的汩汩往外涌白沫,整的正运筹帷幄的猜叔一顿,一时语塞。他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谁搞的鬼,板起眉眼,冲着跳起来拉着但拓跑掉的那个影子喝道:
“百灵!”
“我错了对不起!”百灵早就脚底抹油跑到了屋外,头也不回的胡乱嚷嚷着:
“生日快乐!过生日了就不许生气骂我了!”
.......这衰女。
猜叔看她兔子一般,一溜烟早跑没了影,一时间无话可说,气极反笑。他无奈摆摆手坐下,看着沈星和夏文镜收拾,浅浅道歉,冲着大笑的阿明和岩白眉说道:
“看到没?这衰女仔哦……”
他叹口气,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岩白眉,状似无意的提到:
“手头紧呢.......哼。仲有咁个女仔待字闺中,仲要给佢备嫁妆,唔好好赚钱可冇计架嘛……”
岩白眉听明了他的言外之意,不动声色的应和两句,顺着祝愿了一下百灵但拓的事,同他碰了杯酒,不声不响的错开了话题,好像先前的暗流涌动从未存在。猜叔知道他是个聪明人,也不急于一时之成。他和气笑笑,也权作别无他意,且容他换了话题,不再提及生意上的事。他径直起身,推说自己乏了,留其余人自便,接着便抽身而去,撒手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