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它伪装时向来敬业,睡觉时也戴着呼吸面罩。对方还没有发现它已经醒了。
这人大概率不是来偷东西的。它刚想到这里,下一秒,冰凉的刀刃抵上脖颈。
好吧,是来行凶的。
“在不了解敌人底细的情况下,这可不是个明智的做法。”倪柯瑟突然出声。
对方手中的匕首被吓得一抖,在它脖子上划过,然而并没有留下痕迹。
倪柯瑟看清了对方的脸,正是给自己带路的那个人,心中颇为意外:“你为什么要对我下手?”
对方恨声说道:“你这个公司狗!”
喔哦,这可真是猝不及防。倪柯瑟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心情反倒明媚起来:“干嘛?我们好心好意给你们支援物资,你怎么这样骂人?”
“呸!谁知道你们背地里做了什么勾当?”
“还真是奇怪。那天你见到我时的激动不像是假的,怎么突然翻脸。”倪柯瑟想到他安慰妻女的话,为什么公司的使者来了,他们就有救了?
倪柯瑟的心中浮现一个猜想:“你不会是想借用我的身份逃离这里吧?”
对方没有说话。
“虽然很勇敢,但实在是鲁莽。”它停顿了一下,觉得精神可嘉,又安慰出声,“虽然很鲁莽,但是实在勇敢。”公司的援助就好像一针慢性的麻醉剂,有人能够从麻木中挥拳,就已经是莫大的毅力了。
“你在说什么屁话?”对方不愿再多说,手中的匕首用力划下。
倪柯瑟偏头躲过,抬手格挡住对方的手腕,按住脉门用力一折,就缴了这人的武器。
它三两下把对方捆起来,甩了甩被抢过来的匕首:“那就来说说吧,公司在这里都做了什么,或者说你怀疑公司都干了什么?这仇恨总要有个来由。”在清算之前,它总要知道公司的罪证。
“……”
“别不说话呀,你知道的,很多时候恶人对自己的恶行并没有清晰的认知。万一人家真觉得自己在做好人好事呢?”
“你!”
“快点,不要浪费时间,我还要赶着去祭典呢。”
“你!你这个公司狗!你还要回去欣赏自己造就的苦难吗?”
“苦难?”
对方咬了咬牙:“……天圣教,它本来只是一个科研组织,汇集了这里幸存的地理学家,一同研究坎沃尔火山的地质结构和活动规律。他们常常实地观测深入险境,只为了找到终结这一场灾难的办法。
“但这不是你们乐于看到的结果!你们害怕幸存者们凝聚在一起,暗中挑唆,威逼利诱,使得天圣教发展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他厉声控诉:“是你们有意造成幸存者的分裂!这都是公司的阴谋!”
这控诉八九不离十,倪柯瑟点头帮公司认领了这些罪名:“对,你说的没错,所以‘如今这个样子’是怎么个样子?”
“原来你还不知道吗?”对方咬牙切齿,“是啊,公司怎么会轻易派人来到这种地方?你们在这里养育毒虫,却没想到它最后脱离了控制吧?如今那就是一群疯子,你们当然要来看看情况了。”
他低下头去,声音中充满懊悔:“我之前也着了魔,竟然跟着他们一起发疯,等到悔悟的时候已经晚了——如果不是有人自愿代替,我女儿今日就要尸骨无存了。
倪柯瑟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自愿代替?代替什么?”
对方回答:“这场祭典,是一场活人祭。”
报时的广播声在此刻响起,震得人心中一颤。距离祭典开始,还剩下三个系统时。
教徒们从阴影中走出,沿着矿道前行,如溪水汇入江河。矿道在黑暗中蜿蜒前伸,直至尽头,祭品被推上高台。
倪柯瑟瞪大眼睛。
“我的女儿,是被换掉的祭品。”他说。
“虽然有人相助,让她免受了这场死劫,可是……可是……说什么‘烈火焚身,稚子通灵’,妮妮被抓走的那几天里不知道受了多少折磨,如今病重,无药可医。”
倪柯瑟愣了一下:“我……”
趁它失神,这人猛然拽住它的的氧气管,用力拔了下来。
倪柯瑟:“……”
对方抬起头来:“但是如果借用了你的身份,我们就能离开这里,妮妮说不定就有救了。”
倪柯瑟迟疑:“或许我有办法?”
“别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了,还装作自己一无所知。”这人嗤笑,“窒息的感觉痛苦吗?我们日日都处在这死亡的威胁之下,你也应该体会一下。”
倪柯瑟:“……”
几秒过后,仍然无事发生。它缓缓摘下自己的面罩,和对方大眼瞪小眼。
“你……”对方惊骇之间,恍然领悟了关窍,“你不是公司的人!”
“怎么啦,没见过外星人啊?”倪柯瑟忧愁地叹了口气,“报仇都报不明白,以后真对上公司可怎么办啊?算啦,我教你几招,记好了——
“第一,手要稳,剑要快。”
“第二,不可令武备脱手。”它把匕首甩飞出去,将武器还给他。匕首贴着他的手指头插进了石缝里。对方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倪柯瑟说:“第三,对战不可迟疑。”半夜刀人就刀人吧,动作磨磨唧唧的。
“还有,”它又自己补充了一句,“重要的事情下次记得早点说。”
“什么?”
倪柯瑟一巴掌把他拍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