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危险了。”剑士说。
“什、什么?!”
“跟我走!”剑士执剑向外冲去,青年紧紧跟在他身后。
倪柯瑟一声不吱,在他肩膀上打起盹来。
他们赶到时,村庄已经是一片废墟。然而与剑士最坏也是最可能的预想不同,这里尚有村民幸存。
村民还没有从灾变中缓过神来,见了执剑而来的剑士,眼中充斥着畏惧。
“不要怕,”剑士沙哑地问,“这里怎么了?”
地上横陈着群狼的尸体。
他自然希望这是村民们自己抗争的结果,然而此刻也无比清晰地明白,还远远不到那个时候。
青年踉跄着走上前,看向畏缩的村民,颤声问道:“……见到我爸妈了吗?”
村民嗫嚅着回答:“昨晚狼群来到这里,烧杀抢掠,大火引来了黑夜里的怪物。”
青年愣住:“怪物?”
在剑士肩膀上昏昏欲睡的云雀睁开了眼睛。
“狼群如何屠戮我们,它就如何屠戮狼群。”众人渐渐都开始应声。
“它长着无数的腕足。”
“它有着无数的眼睛。”
“它的獠牙咬碎群狼的颈骨。”
“它的影子遮天蔽日。”
“……“
青年茫然地看着他们:“……有这种生物吗?”
剑士顺着村民的话问:“它有伤到人吗?”
“它杀死了……它杀死了告密者,”村民畏惧地看着他,颤抖地回答,“它受你驱使。”
云雀张嘴打了个哈欠,又打起盹来。
青年将遇难的家人安葬,跪在坟墓前。
“节哀。”
“战争随时会降临,这个被狼群主宰的世界,又有谁能活到寿寝呢?”
云雀落在他手边,蹭了蹭他的手背。
青年苦笑一声:“要是像这只小鸟一样就好了。”
“你羡慕它无忧无虑吗?”
“是啊,您把它照顾得很好,寻常鸟儿也就十多年的寿命了。”
剑士闻言一愣。
青年对着墓碑伏地大拜,过了许久,他起身说道:“让我追随您吧,我要终结这场战争。”
剑士回过神来,问他:“可是战争才刚刚开始,尚且望不到尽头。你要把这一生的时间,都投入到这场战争里吗?”
“那能怎么办呢?必须有人站起来呀!”青年说,“您从云中来,必将往云中去。我只能顾及眼前事,身后事就交给后来者吧。”
“……你跟我学习剑法吧。”剑士说。
青年开始望不到尽头的苦修。他们也谈论过那个“黑夜里的怪物”。
剑士说:“或许是有人出手保护了那个村子,只是恐惧扭曲了村民的所见所闻。”
“它为您杀了告密的人……”青年说,“或许跟您有些渊源。”
剑士轻轻抚摸着云雀的羽毛,摇了摇头:“不,我的故乡远在繁星,这里举目无亲。”
他看着云雀黯淡的羽毛出神:“你知道鸟儿……临终前有什么表现吗?”
“呃……精神萎靡,情绪低落?”
云雀最近一直没有精神,常常缩成一团打盹。
“食欲不振,行动迟缓?”
它也不怎么吃东西,飞得也很慢。
“行为异常,缩成一团?”
剑士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倪柯瑟打了个哈欠,砸吧砸吧嘴。感觉狼的臭味在嘴里挥之不去,搞得它最近都没什么食欲。可是又在村子里受了伤,只好靠睡觉恢复体力。
它睁开小豆豆眼睛,想去找几口水喝,正好对上了剑士悲伤的眼神。
倪柯瑟的头顶上冒出几个问号:又有谁死了?
剑士早就知道生命有尽,然而习惯了云雀的陪伴,这个噩耗让他沉默了好些天。
倪柯瑟只当他死过一回,受到了心理创伤。
最后剑士终于劝说了自己,默默地开始为云雀准备葬礼。倪柯瑟也只当自己多了许多玩具,并不在意。
后来战事频频,眨眼间过了一年又一年,云雀连根羽毛都没掉。
云骑士:……?
小鸟活了一年又一年,送走了青年,送走了战争,然后又送走了剑士。
……
金人巷里,倪柯瑟抚上琴弦。
俗世纷扰,竟是我迟到了。
路过的人转头看去,一只云雀在琴弦上跳动,弹奏出不成调的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