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绝坐在面馆里最阴暗的一角,狭小昏暗的面馆中白雾蒸腾,人声嘈杂。
“可我听说慕容二少爷现在还在到处找啊……他都没发话,你们怎么确定的?”
“呵,他敢发话吗!他爹死了,林折雪也刚死,现在凌衣也呜呼了!他敢承认凌衣死了——”
“嘘!!你不要命了!”同桌的人刷的起身,捂住那老汉的嘴,声音压低了许多,仍一字不落地飘到猫耳朵里:“慕容潇都说了,谁敢‘造谣’凌衣死了就抓进月魑监狱里头。大庭广众的你还敢乱说?”
老汉神情不屑,但也只努了努嘴,没说话了。
凌衣有点沮丧。
慕容潇还在说这种蠢话啊……都什么时候了。
他就是死了啊。
“话说,这月魑一下断了左膀右臂……连头头也换成慕容潇这个半大小子,新人估计都不会去月魑了吧!另外两家会不会趁机吞了月魑啊……”
“哈!这谁知道?血蚀肯定没必要吧。魅影不知道有没有这个野心……真让它吞了月魑,都能和血蚀叫板了。”
什么屁话!还吞掉月魑?!怎么不把天上的月亮也吞了?!
慕容潇当首领怎么了,林哥早就让他当首领了!
刚才只是说他死,凌衣还听得过去。现在居然造谣月魑也要死了,凌衣听不了一点,龇牙咧嘴地恨不能下去踹那人两脚。
燕绝伸出两根手指,摁住了他的脑袋。
“来,您的牛奶。”
一个年轻女孩端来一个纸碗,纸碗里的白色牛奶晃荡着,袅袅白雾升腾,弥漫开甜甜的奶香味。
燕绝把小猫捞出来,放在桌上,纸碗旁边。
给我喝的?
他自己不先喝吗?
凌衣有些狐疑地瞥了燕绝一眼,对方托腮注视着他,眼底笑意盈盈,竟和……
和林哥有几分相像。
一定是因为和女孩换脸了!混蛋人渣!过街老鼠!自己的脸都不敢用!
一想起对方是个人渣,凌衣瞬间又想到这脏兮兮的家伙甚至好几次在垃圾桶里翻东西吃。垃圾桶里的东西都不嫌弃,自然也不会嫌弃和猫用一个碗了。
他收回目光,纡尊降贵,扒着纸碗小口舔舐起来。
温热浓香的牛奶滑过喉咙,暖暖地浮在胃中,全身都跟着暖和起来。凌衣没想到自己这么渴这么饿,一喝就停不下来,直到舌尖碰不到液面,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忽然,纸碗另一端被抬起。
剩下的牛奶也向他这边倾斜过来,不用再伸长脖子,一低头就能喝到。
凌衣颇感诧异地看向对方。
燕绝的右手仍托着腮,左手抬着纸碗。虽身受重伤,但动作很稳。
触及到小猫的目光,他微微一笑:“喝吧~小猫君,不用给我留。”
谁要给你留!
凌衣一个猛子把头扎进牛奶里。
疯狂啜饮之际,他忽然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
啊,想起来了。
燕绝以前在学校也经常喂猫。
这个学校当然不是燕绝上的初中高中,而是长生塔第九层,阶级学校。
虽然这所学校危机四伏,天天死人,但只要通过它的检测,可以锻炼灵神和自身的能力,还可以获得大量的财富和道具,包括那张能让持有者在长生塔十层穿梭自如,又能作为进入三大势力敲门砖的毕业证书。
每年依旧有无数人热情报名,燕绝和凌衣就是同一届校友。
他那时经常看到燕绝在食堂前面的草坪上喂动物,用自己的早饭。
不止喂猫,刺猬,老鼠,乌鸦,麻雀,蛇……甚至教学楼后面那个脏水池里的鳄鱼,燕绝都喂过。边喂还边跟动物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怪得很。
许多动物也都认得他,猫会扒拉燕绝的衣服,老鼠会爬到燕绝肩上,鸟会落到燕绝手上。连鳄鱼这种冷血动物都会在听到燕绝的脚步声时把两个眼睛露出水面。
很长一段时间凌衣都认为这人虽然有些疯癫,气质阴郁独来独往,但至少喜欢小动物,也很招小动物喜欢……本性应该不坏。
直到那几件虐猫虐鸟案件找到罪魁祸首。
凌衣一个激灵,连退几步,从牛奶的温柔乡里惊醒过来,身体紧绷。
这混蛋现在不会还有那种变态癖好吧!
在被对方弄死之前,他一定要先咬断对方的喉管!
小猫暗下决心神情决然,对方似乎有所察觉,忽然伸手。
凌衣吓了一跳,赶紧跳开。却被对方另一只手抓住。
“真有活力啊。”燕绝按着他的身子,指腹轻轻擦掉了他嘴角的牛奶,笑容赞许:“以后肯定很会抓老鼠。”
抓你这只臭老鼠!
凌衣毫不客气,将燕绝手背抓出两道血痕。
看起来只是这样。但凌衣的触感是,爪子伸进了对方手上本来就有的伤口里,在翻起的烂肉深处,又划了一道。
这一下该燕绝痛死了吧?
燕绝却并没露出凌衣希望看到的痛苦神色,只皱了下眉,随即起身,没事人似的对老板娘笑道:“等一下,姐!”
凌衣看了眼大概五十岁出头的大娘,又看了眼燕绝十六岁女高中生的脸。
“什么事?”
“这碗面要倒掉吧……”少女羞涩地低了下头,又抬起眼皮,小心翼翼轻声道:“那个……可不可以先给我?”
老板娘诧异:“你要这干啥?”
燕绝低下头,捂着肚子,耳朵根逐渐变红,很难为情道:“我……我有点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