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陷阱。”褚时冥忽然皱眉,伸手拦住了方罢月的脚步。
只见再往前两步,就到了那片花草稀疏之地,却也不是光秃秃的,只不过野草杂如飞蓬。
褚时冥用未出鞘的长剑拨开那些野草,露出底下淡淡的黄泥色。
宿铁剑鞘撞击几下,发出的却不是沉闷的大地声,而是空响回荡的脆声。
方罢月一扬眉:“又是一条暗道?”
这次褚时冥将剑拔了出来,沿着地面移动,薄而锋利的剑尖插入缝隙,向上一挑,暗道的入口就此打开。
枯萎的无根野草震荡起来,方罢月挥了挥衣袖。
“这次我先下。”褚时冥收剑归鞘,撩开衣袍纵身没入黑暗。
半晌,郎君的声音从幽深处传来:“无事,进来吧。”
方罢月赶紧提着灯笼踩着边缘的绳梯爬下去。
“据说当年大瞿杀入大兴城,剿灭前朝余党,但是闯入那些贵戚府邸之后,发现好些人都不知所踪。后来才知道,他们是从府里的暗道逃出城去了。”方罢月念叨着传闻,一边探看四周。
这条小道十分狭窄,方罢月堪堪而过,至于褚时冥,还得弯腰侧身。
方罢月调侃:“这暗道挖的,胖子岂非不配逃命。”
“也许那不是用来逃命的暗道。”褚时冥突然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这才是。”
方罢月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发现前方豁然开朗,半丈高的通道,四周还做成了石壁,不再是刚刚那样的泥泞羊肠。
只是如今他们站在三岔口上,左右两边各有望不到头的路,该走哪边?
“上将军,我们……分道扬镳?”方罢月挠了挠眉尾。
褚时冥没有回答,转身将灯笼从竹竿上摘下来,又将灯罩拿开。
他举着孤零零的烛台,护着火苗,将其放在地下。一边问方罢月:“你方才下来时,将入口重新阖上了吗?”
“当然。”
褚时冥重新站直身子,垂眸观察火苗。
方罢月也反应过来,这是逃命用的暗道不是墓道,若是所有开口都堵得严严实实,里头地气全无,人就算下去也无法呼吸,照样死路一条。
埋在府里的口子,不能为外人道,自然是封得严严实实的。
但延伸到荒郊野外的那端,却要承担着通气的作用。
烛火在寂静的暗道里开始轻微摇曳,火尖时不时地朝左歪去。
“往左走。”
二人异口同声。
方罢月嘿嘿一笑,喜上眉梢,忽然反问道:“上将军,那你觉得有趣吗?”
褚时冥将烛台重新安回灯笼里,含笑扫过她的眼睛:“和聪明人一起,自然有趣。”
方罢月十分受用,愉悦地往前走。
又走了不多时,二人终于抵达暗道的尽头。
机扩转动,暗门推移,眼前渐渐出现……花红柳绿的裙裳?
暗道隐藏在衣柜之后,倒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方罢月隐隐约约觉得,透过衣裳看见的陈设分外熟悉。
“这是……”方罢月拔腿跨出衣柜,一愣,“秋娘的寝房。”
“竟然是这样……”没想到从暗道,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秋娘的寝房。
方罢月在屋内转了几圈,若有所思地自语,充满了振奋。
“上将军,走吧,最后一站。”她看了一眼越来越短的蜡烛,“我们赶在天亮前结束。”
两人步履不停,半柱香后,他们敲响了庞燕燕的院门。
由于娘子们都在曹天弘牌位前守灵,庞燕燕与秋娘一样,并不在院内,只有她的婢女替他们开了门。
满院的花在幽蓝烛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清冷暗香。
而那厢,芳菲亦步亦趋跟在聂阳身后,二人也终于摸黑到了庑房。
夜深人静,庑房里的外室娘子们都睡着,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聂阳深吸一口气,扣响了房门。
立刻就有娘子泼辣地骂骂咧咧:“谁啊?!”
聂阳硬着头皮缓声道:“请姐姐们赐盏灯笼好吗?”
“听声音是那小少年。”里头人轻轻一笑。
“哎呀,那快让他进来呀。”
娘子们陆续都醒了,逐渐七嘴八舌起来,逗弄调笑着。
若是闭眼听去,还以为此间是那夜夜笙歌的妓坊。
又听得一会儿动静,衣裳摩挲后,房内的灯亮了起来。锦袖披衣过去开门,笑问:“二位怎么深夜前来?”
聂阳拱手不敢抬头看:“师姐自酉时前离开,一直未归。我和芳菲也辗转反侧,便决定多寻些线索,助师姐一臂之力。”
锦袖点点头:“说到这个,我和众位姐妹睡前聊了半晌,倒还真有些猜想要告诉你们的。”
她转身返回房中,招呼道:“先进来吧。”
聂阳踯躅不前。
锦袖娇笑道:“怕什么,不是还有位小娘子陪着你吗。”
芳菲则大大咧咧,伸手拽着聂阳径直走了进去,反手关上门。
“姐姐们有什么想法,快说来听听。”芳菲急不可耐。
众娘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由谁开口。
正好在这安静的间隙,隔壁传来咚咚的砸墙声。
“谁在那边?”聂阳皱眉问。
娘子们茫然地摇摇头,和姐妹们紧紧靠在一起。
芳菲再度拔下簪子,摩拳擦掌道:“咱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聂阳点头,举着灯盏陪她过去,那是一间没有窗户的矮小屋子。
在芳菲撬锁的时候,里头还不停地传来撞墙声。
直至房门打开。
芳菲“啊”了一声,那是被五花大绑起来,还被堵了嘴的戚珠玉。
聂阳看出她有话要说,走过去拽下她嘴里的粗布。
戚珠玉嗓音粗粝:“你们把我放开更衣,我也有事情要和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