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曹天弘不耐,讥讽她无所出,对答应好的每月十贯也不兑现。
能让董阿秭一怒之下执刀相向,曹天弘气人的本事当真不容小觑。
但也不是没有相悖的地方。
曹天弘虽然风流,却十分厌恶留后。
可他将董阿秭纳进府的由头却是传宗接代。若说是嫌弃外室们娼妓的身份,但董阿秭是良家子,因此不同。
那又为何纳进府后对人不理不睬,这样怎能有孕……
方罢月陷入沉思。
而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褚时冥,却忽然出声询问:“云母在曹府有几年了?”
云母一愣,扯动嘴角干笑:“我是五年前进府的,只是一个卑不足道的婢子。以前一直在外院做洒扫粗活,直到董阿秭进府,我才被拨了过去。”
云母这人,总是问一答十。
方罢月不由再次瞥了瞥她,却又找不出什么十分可疑的地方。
方罢月此刻还是纠结于曹家留后的事情,她见董阿秭一直未能放下紧张,便道:“我想与董娘子单独谈谈。”
聂阳会意,屏退跟在他身后旁听的卢生等人。
云母还想跟着,但褚时冥陡然一抬眼,云母悚然,呆楞原地。
方罢月领着董阿秭前往屏风后,也就是方才那些外室娘子们悼灵的地方。
这架厚重的黑漆屏风虽不精美,但隔音甚好。
甫一坐定,方罢月便问:“戚珠玉曾说曹家留不住子孙,你可知是什么意思?”
董阿秭一愣,摇摇头。
她进府只有一年,又因为性子闷,不与其他娘子来往,对曹府过往的秘闻确实不知。
“你是做娘的人,掐指算一算庞燕燕是哪一夜有的孩子,应当不难吧?”方罢月换了个问题。
“那肯定是去岁重阳那晚了!”董阿秭是农妇出身,这种闲言碎语式的问题,立刻便激起了她的兴致。
“哦?阿姊这么肯定?”
这个地方四面环绕,又狭小,显得温暖隐秘。
没了四面八方探寻的眼睛,董阿姊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绝不会弄错的。”董阿姊口若悬河开始追忆:“那天曹府在台榭设重阳夜宴,我第一次吃到那么甜软的蓬饵。庞家阿妹挨着我坐,她不喜欢蓬饵上洒的枣子肉,就全给了我。”
董阿姊的话又长又碎,但方罢月没有打断她,只静静地听着。
“弘郎也不挨着家主坐,只坐在我们斜对面,一直在喝酒。他发现庞燕燕将蓬饵全给了我之后,倒是频频看向这边。
“按照往日的节庆家宴,三娘跳完舞弘郎都会去她那的。但这次弘郎醉得有点厉害,三娘还没来得及跳舞,想伸手去扶弘郎,反而被他侧身避开。
“还是秋娘见家主脸色不佳,便叫庞燕燕过去扶弘郎回房。说来也真神了,他还真没有推开庞燕燕,然后两个人就离席了。
“后来又过了两月吧,就传出庞燕燕有孕的消息了,估摸着就是那晚成的!”
方罢月盯着屏风上的花纹,状似不经意问:“那知道庞燕燕有孕后,府中上下都是什么反应?”
“戚珠玉听说直接气得在房里摔杯了!家主激动得很,当晚便请了太医署丞来给她把脉拟保胎方。我们其他人么,就看看热闹,惊讶一下罢了……”
“曹天弘应该也很欢喜吧,他纳你们进府不也是为了子嗣?”
方罢月问到这,董阿姊却是一愣,仿佛此刻才灵光一现,悟出当时的反常。
只是董阿姊不太确定曹天弘当时是什么情绪——紧张、焦虑、忧心忡忡都有一些,又都算不上。
“反正不算欢喜。”最终她落下一句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