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程嘴上说着风凉话,手上却轻轻摩挲那朵雪花。
想起迎泽降生那天,万里烈火俱寂灭,他阿姊托住一片雪花说:“都是雪花,偏楚江寒手里那片是水神,多不公平。”
他嗯嗯点着头,还没来得及说出附和的话,沈琨吾先过来,反手盖在他阿姊手上,笑嘻嘻道:“不一样不一样,他那片化不了,才能灭火。”
果真,那只握剑的手再抬起来,两只手中间的雪已经化掉了。
他阿姊含笑:“我多羡慕你。”
然后转头离去。
他屁颠屁颠跟上去,问他阿姊,“阿姊,你羡慕沈琨吾有什么,我给你找来。”
他阿姊却用那双忧伤的眼睛看着他,说:“天命不可违却可知,不知天命就不叛天命,多么好。”
他当时说什么来着?
杨程摸了摸那片雪花,记忆早就模糊了,他只记得后来沈琨吾捧着一把雪跑过来,边跑边喊……
她说:“阿回姐姐,你不要生气了,我给你找了一大捧,这一捧雪放一块儿就化不了了,我用琉璃盏给你盛着,亮亮的一窝,保准比那小水神的原身更好看呢。”
沈琨吾的身影渐渐淡去,只剩下亮亮的一剑。
于是杨程终于说出了迎泽想知道的答案。
“昨日酉时,昆仑之上,日月颠倒,星河返夜,水风忽起,有一把剑,很亮,闪着金色的光。”
他抱起琉璃灯,放到石棺之上:
“那风很大,渐渐还打雷,我问阿姊害怕不害怕,她不理我,我就当她怕,一直守着她,在陵里看不清。”
“只记得老远的山坡上,沈琨吾抱着剑走过来,那剑上,有金色的一团光笼着。”
迎泽呢喃:“我本以为被封印的神是不会醒来的……”
“或许她已经不是神了。”
杨程搂着灯小声道:“封了千年还能醒来,不是真神就是堕魔。”
迎泽心中一惊,不知道杨程是什么意思,去看他,青年却眸光幽幽,望着那石棺不知在想什么。
他便只能道谢:“阿程,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么多事。”
迎泽朝杨程鞠了一躬,行的礼极重。
杨程摆摆手:“只希望你知道了想知道的,路能顺当点,让六合之内的生灵也能过点消停日子就好。”
他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而且先天神祇里又还有几个能再战一次的呢?”
“我盼着沈琨吾是真神而非邪魔。”
·
迎泽推开石门,天光大亮,那银衣的少年还抱剑坐在青磐石上等着。
他这衣服格外漂亮,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贵气飘然,仿佛月光倾泻。
一听到声音,这一束高挑月光便立时回身,眨着眼睛看他,很是难过的样子。
迎泽问:“你怎么又换了件衣服?”
景摇垂头丧气道:“在台阶上摔了一跤,衣服脏了。”
“可有伤着?”迎泽说罢,便伸手要看。
景摇忙往后退了一步,偏巧青磐石后是块凹陷,不偏不倚摔下去。
场面一时失控,迎泽匆忙去拽他,可那青磐石后的凹陷却不是简单凹陷,而是杨程下的阵法,谁走谁摔。
他没拽住,脚一崴,两人摔到一块了。
倒没有什么话本里的尴尬场景,嘴对嘴的巧合还是很难发生。
迎泽不如景摇高,又站得靠后,脑袋正倒在人胸膛处。
“神尊,您没事吧?”景摇摔得头晕眼花,爬起来第一事还要先去扶胸口处的迎泽。
迎泽胡乱摁着一块坐直:“没事没事,没摔到。”
他自然没摔到,因为下边垫着一只软和和又热气腾腾的龙。
只是这发力点找的不好,银绸又太滑顺,迎泽的手上下溜动,就是停不住。
还没站起来,景摇面色已经潮红泛汗:“神尊……”
迎泽本还疑惑,一低头,却发现自己的手正放在小龙的腰下。
这位置实在要命。
迎泽不动声色抽回手,装作什么都没做,但总这么坐着也不行。
他长了教训,行举雅,动得慢,景摇便只能配合他小心翼翼挪动,努力往外爬。
那扶春剑便在这两人乱动中掉了下来。
迎泽才看清,这玄冰扶春剑上只有一层薄薄风膜。
“你这剑没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