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桑桑离开后,柳南絮在门前停驻了会儿,直看她身影欢快小跑至院门消失,才收回目光。
他心头有些不是滋味:“小师妹如今与阿殊待在一起,像是开朗了许多。从前养在我院里时便没有这般开心,不知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谢渊深邃的眼皮一掀:“所以你是开心她开心,还是不开心她开心?”
柳南絮摇摇头,笑容勉强:“徒儿只是怕从前教坏了小师妹也不知,一时间有些愧疚。”
听及此处,当了许久雕塑的序清豁然睁开了眼,冷冰冰看向柳南絮。
柳南絮也不禁一顿,片刻后才疑惑道:“师叔,晚辈哪里说错了吗?”
谢渊摆摆手:“你这什么芝麻大的破事也值得拿来和你师叔说,别在这儿给我丢人了,该干嘛干嘛去,散了。”
直到柳南絮彻底走出院子,序清才将那冷冰冰的视线撤回,忽地没头没脑道:“情爱蒙眼,优柔寡断,为祸。”
谢渊不以为然:“哎,师姐此言差矣,想当年我们和他们一般大的时候不也是爱——”
他话说一半,便对上序清古井般冷漠的眸光,顿时止住了话头,许久之后,才长叹口气:“他本就是多情的性子,天性难违。”
序清严厉地回:“我不懂你的道,但你须得管好你的徒弟,莫来招惹芷儿。”
谢渊顿了片刻:“你当真要让虞丫头修太上忘情道?”
序清道:“她乃最佳人选。”
谢渊盯着师姐平和的脸,有些不忍:“师姐,此道艰险。”
序清眼也不抬:“她命该如此。”
谢渊无言了。
他这师姐自小便是这样,但凡她认定的事向来不会改变。无论如何,她都会想方设法达到。
他早就知晓的。
只是一代又一代重蹈覆辙,难道真是南穹历代弟子逃不脱的宿命吗?
序清冷眼旁观师弟,忽道:“那弟子并无异样。”
谢渊回了神:“桑桑确实神魂一体?”
序清点头:“我已查过,不会出错。”
谢渊“啧”了一声,有些稀奇:“也无妖气?”
“无。”
谢渊眉头皱得更紧:“这便奇怪了,难不成真是我们多想了……”
此时月至中天,到了就寝时辰,序清不再理会师弟,起身便要走。
正待出门时,谢渊忽地想起了什么,连忙将她叫住:“师姐,可若真是有异呢?”
序清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师弟,冰冷的月光照亮那一张娇艳面庞。
序清缓慢道:“杀。”
***
祈桑桑刚出院子便想起件事:若说她去后山是违反了门规,那慕殊岂不是也该罚?
好巧不巧,下一刻,她便瞧见了往这儿走来的慕殊。
慕少爷一扫白日狼狈,重新做回了自己的土皇帝,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两排端茶送水的美貌婢女,本人更是没有丝毫尊师重道的意识,不仅没有收敛,反倒变本加厉套了件绣满金纹的明黄仙袍,看着不像是来听训的,倒像是来篡位的。
经过祈桑桑身边时,少爷极为短促地冷哼了一声,没停留半刻,大公鸡似的昂着头目不斜视地走了。
“……”
祈桑桑默默放下要与他打招呼的手。
宁儿赶忙解围:“小师姐,少爷他就是、就是……”
她“就是”了个半天什么也就是不出来,急得额头都要冒汗。
祈桑桑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脸蛋:“行了,我明白,他屡次被我连累,心里有气也是正常。”
宁儿摆手:“不是的……”
“随便,反正我又不在意。”桑桑耸肩,“走吧,快去抄经,动作快些说不定今晚还能睡两个时辰呢。”
宁儿欲言又止,却说不出话,只好闷闷低着头给祈桑桑领路。
还没走出两步,忽听一声巨响,不远处的天空中炸出一个黑点,直竖竖朝院子砸来,掠过祈桑桑头顶时,她勉强认出这是个人形,只是那一颗怒发冲冠的焦黑脑袋瞧着有些熟悉。
还未等她辨认出来,这大黑人已经“啪叽”落地,随即院中响起两声此起彼伏的惨叫,道童们顿地混乱起来。
宁儿“哎呦”了声:“好像是砸到人了呀。”
祈桑桑也好奇地探头看去。
只见方才风流倜傥的慕少爷被道童从地上拉起来,流光溢彩的“龙袍”上赫然一个黑乎乎的大屁股印记。
天降横祸将他砸了个正着,少爷肺都要气炸了:“本少爷刚换的衣裳!这是哪来的大黑耗子!”
道童们忙七手八脚地将大黑耗子翻到正面朝上,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慕殊瞳孔一缩,当即抓狂:“谢溯衍!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