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身飘白的滚雪细纱袍,因他方从空中降下,衣袂尚在风里翻飞起落,映衬着月光,那雪浪中便透露出一道道流光溢彩的暗纹端倪,行动间如水波似玉影,云雾般轻盈灵绰。
而他发如泼墨,根根挟风,漾在身后的发带似经幡飘飞,睨过来时薄情寡义的眼皮一抬,眸如墨玉,睫似鸦羽,长而带翘,轻轻一扫便无端扫出一片骄矜的纨绔气来。
诚然,这一刻的美是动人心魄的,就连祈桑桑也不由地看呆了一瞬。
但下一秒,这人忽地蹙起了眉头,不知从哪抽出把白玉小扇,哗啦展开挡在眼前,将嫌恶明晃晃地挂在了脸上:“柳南絮,你从哪儿拎了个小叫花回来?”
小叫花?
祈桑桑一低头,瞧见了自己破成布条的裙摆,刚要扬起的笑瞬间僵在原地,成功地从惊艳中挣脱出来,她嘴角略微抽搐,溯着记忆,认出了这人是谁。
慕殊。
那个把祈桑桑捡回师门就丢给柳南絮的慕殊,原书中的男三,皮囊绝美更胜男主,但实则是个嘴欠、手欠,连眼神都欠的骚包花孔雀。
柳南絮将祈桑桑拉出来,好脾气地和花孔雀介绍她:“小殊,这是桑桑呀。”
慕殊“哦”了一声,态度轻慢,浑不在意,极其敷衍地点了点头,像是不记得谁是桑桑了。
他对这脏兮兮的落魄小姑娘一点兴趣也没有,反正大师兄常爱在路边捡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捡个人与捡根棒槌在他眼里都无甚区别,于是他看了她一眼便把她丢在一边,转向了柳南絮。
“你还知道来?”
柳南絮眉头一凛:“我来迟了?难道出事了?”
慕殊冷笑:“不然呢。”
柳南絮急切:“出了何事?”
慕殊沉默片刻,缓步走近,月光随之照亮他的脸庞,他伸出两根手指:“我的头发,被那邪祟削断了十一根。”
祈桑桑:“……”
柳南絮:“……”
柳南絮似乎是习惯了师弟的矫揉造作,无语片刻便将话题转回了正轨:“阿芷如何,可有受伤?缚诛塔外泄魔气可控制住了?”
“托你的福,你再来晚些便能瞧见我们一个个心力交瘁而亡了。”
慕殊贫归贫,却还是拎得清事情轻重缓急,三言两语与柳南絮交代了战况。
“缚诛塔第一层的封印被谢溯衍那小子撞开了个口子,不少低等妖邪溜出来放风,我刚才已经将封印的铭文补好,虞师姐无碍,带人暂时缠住了那些外逃的杂碎,不过也只是暂时。”
邪祟灵力乃是窃取天时,横索生灵,无所顾忌,是以他们的力量即便弱小,也能源源不断;
然仙门子弟修行讲究道法合一,顾苍生而苦心志,一步一个脚印修炼,气力总是有限。如今尚能与邪祟打个平手,战线一拖长局势便不容乐观。
慕殊蹙眉:“我道行有限,铭文撑不了太久,苍术峰那边也耗费太大了,无法再分神去救谢溯衍,须得速战速决。”
言罢,所有人朝天望去。
缚诛塔一丈外悬着一众苍术峰弟子,他们在半空对抗逃窜邪祟,个个白袍纷飞宛如仙人,而领头那人更是身形窈窕纤细,露出的侧脸精致清冷,正是女主角虞北芷。
祈桑桑注视着她,只见她浮在空中,手腕翻飞,一柄长剑在手中使得婉若游龙,周身飘飘的仙气环绕,眸光一凝,便释放出无数剑影,流光照雪一般冲上前去,与肆虐的邪祟在空中打斗纠缠起来。
她的剑光在月下疾骤清冷,搅得光影纷乱明灭,也照亮了慕殊那双墨玉般的眼。
他收回眼神,敛去了方才纨绔浪荡的神色,嗓音承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语气却不容置喙:“柳南絮,你是我们这一脉唯一能使剑的,留下与苍术峰一同诛邪罢,我身上尚有师父留下的符篆,去禁地救溯衍的事就交予我。”
他说着说着似乎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眸光一顿,落在祈桑桑身上,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