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墟巷口与冤魂河相隔一条街道,光线昏暗,大片柳树遮去了午后阳光,摇曳着投下白墙上大片阴影。
阿焕手里捏着令牌,自说出刘辰已死的答案后,已沉默了一路。
路上只有风摩挲着柳树,沙沙的声响。
走过几户人家,瞥见的都是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安静用膳。空气一片沉寂。
再走入巷子后,过路的就是荒废无人之地了。
铜墟巷口第十八家,柳树下的白墙宅院,墙皮被风霜侵蚀剥落,门前青苔厚实,早已无人们活动的迹象。
铜门锈迹斑驳,门锁却很坚固,敲打了几下,没能弄掉。我也不敢弄出太大动静,怕惊动巷口那些几户人家。
阿焕沉默着把令牌塞进我手里,从头发上拔下一根发钗对准锁孔转了几圈,“咔”地就开了。
她扬起眉头笑了笑,把发钗插回头发里,扬起高傲的脖子推开铜门,光明正大地走进去。
推开门,一阵腐败潮湿气味,难闻。
墙壁剥落,庭院空旷,青苔密布,没有活人行动的痕迹,中间有一口封死的井。
井口有陈年的符纸,剥落得残缺不全。
阿焕的玉笛沿着封闭的井口划动一圈,把它重新开启。
顿时一阵腐败的臭味扑面而来,望下探去,井水浑浊发黑,漂浮着败絮,浮肿的尸体浮浮沉沉。
阿焕当场就掐了我手臂一把。
“……不是我让你开的井口。”我抗议地。
井水中隐约被照出几缕金属反光,定睛一看,几条丝线也在这汪死水中浮沉。
我感觉不对劲,马上去寻找可以用到的工具,“找点东西捞他上来。”
“……你找。”她往后退了几步,“我去看看别的地方,你处理好了再找我。”
“嗯。”
井绳堆在井口一边,积满灰尘,旁边一个指望不上的破烂木桶。
拆掉木桶,拍拍井绳的尘埃,再往井口垂落下去。
触碰到尸体的时候,我催动手腕上的伤情丝——
已经泡烂了的尸体,伸手抓上了井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底下井水发红了,把井绳浸得潮湿滑腻的感觉往上蔓延……
我差点下意识地要摔它回去,手上的井绳脱手了一瞬——但我强忍着反胃,把绳子抓回手中,颤抖着手催动伤情丝,操控尸体握住井绳。
浓烈的腐臭味中,我屏着呼吸把它拉了上来,一阵阵黏腻的水声,滴滴答答地敲打在我心上。
虽然之前在官衙里验尸验多了,但此时此刻还是觉得头皮发麻。
把它甩到地板上的时候,发黑的水带着白絮从渗开蔓延,打湿了青苔。
我忍着胃部翻涌,就当是被腐鱼肉和臭鸡蛋味攻击了。
尸身泡得腐败肿胀面目全非,覆盖着白色蜡状物和霉斑的四肢上,还有一圈一圈的金丝线。衣料已残缺不全,但看得出来——竟是官袍!
腰带的金属扣子留存了下来,上刻“辰”字。
……风雅镇第十八任县令刘辰,五年前失踪。
而这具尸体符合泡了五年的特征。
刘辰,当真是要去调查什么,结果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被灭口了?
他……会不会,不是唯一一个?
我喘息了一会儿,又往井口看去。
浑浊的水,霉白的絮状物,金属的反光。
金属?
我试着催动手腕的伤情丝……
一根白骨被几缕金丝缠绕着,攀爬着湿滑的井壁试图上来。
这……好像大师兄话本里的死灵召唤仪式。
金丝缠着白骨爬了几下,被湿滑苔藓打败,又滑了下去,反反复复。
我终是把散发着臭味的井绳再次投下去,让带着白骨的金丝绑上井绳,一并拉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