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后通牒,是警告。
她甚至不知道是谁。
是判官?
还是新城隍们背后的靠山?代表不同立场的势力?
那伽像哄孩子,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背。他发现纪筝很喜欢这种母亲哄孩子睡觉的做法,很容易因此被安抚,可能是从小丧母的原因。
拍打时,手臂关节处刺疼,那伽皱眉忍住。
“乖,有我呢。”
纪筝拿他衣服擦眼泪。少年的胸膛,从没有这么好靠好依赖过,好像永远不会走,永远不会抛下她。
可是,她已经……不敢信任了。
顺势而为。
纪筝明白,她有软肋。
有情,便会有软肋。
今天被绑架伤害的人,都是她的软肋。
她已经做好了决定。
最后三日,纪筝守在年山墓园,和家人、那伽在一起。
或许鬼怪都是欺软怕硬的。
那伽和纪筝杀掉了荆驿和六阳府的城隍,尤其是六阳府那位,死状过分凄惨,已经广泛传开,他们证明自己实力的同时,心狠手辣的名头也传开了。
和他们从前那种任劳任怨、不管接什么麻烦愿望都没一句怨言的名声,截然相反。
心狠手辣,那在神仙那的评分,就不会太高了。
灵界的诸位,私底下斗得再狠,有再多阴私官司,天一亮一旦摆到台面上来,那肯定还是推崇你好我好大家好,推崇和平相处的。
做得太狠太明显的,那就是不懂道上的规矩。
很容易未来惹出事儿来。
纪筝成为阴阳先生的可能性,大大降低。最后三天,他们过得很安稳。
没有刺杀,没有绑架,没有数不清的试毒、排查蛊虫、互相考验是否被上|身。
难得的,所有人都睡了个好觉。公鸡打了三回鸣,纪筝、那伽和老川都没醒过来。还是邱老头和小埋,一个起早养鸭种树,一个要早起上学,把他们推醒了。
老川一看更漏,“坏了,过时辰了。”
“名单公布了呀!”
他比纪筝这个候选者当事人还着急,拖着纪筝和那伽就往地府赶。
一路上,路人都往朝着他们看。
老川还抽空在忘川河蹲下来,照了个镜子,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没沾东西啊。”
“呼噜噜,忒。”
老川看向身旁的声音源头。
那伽直接用忘川河水,就着牙粉刷牙漱口。他一仰脖子,水咕噜咕噜在喉咙里翻滚,接着低头就吐了出去。
趴在忘川河边看热闹的鬼:“救命呀,这有个没素质的鬼!”
旋即被那伽摁进河水里。疯狂扑腾。
纪筝在旁凝视,那伽心虚低头,“你能他施个清洁咒吗?”
她自然是给小鬼施了清洁咒。
那伽亲了亲她的嘴角,“你好厉害。不像我,不会道术。”
老川摸摸鼻子,哪来的茶味?
他转回注意力,开始提醒后头懒散的纪筝和那伽。
“不是,你们怎么跟到地府来春游一样?”
“就不能严肃点吗?”
纪筝和那伽抿紧嘴角,像春游的小学生见了老师。可等老川一转身带路,两人全身的架子又全松散垮塌,走路怎么舒服怎么来,走路没骨头就没骨头吧。
他们此时的心态……
纪筝想想,非要形容的话,就像大考完吧。决定命运的结果已经定了,反正结果不会改变。
能享受到的,其实是过程中的一切。不论苦甜,都已经历。
到达公告栏前,纪筝一行所受的注目礼,更强烈了。
人群见到他们到来,潮水般自动退到两边。给他们腾出空道来。
纪筝如入无人之境,直达公告栏。
她看着红纸上的黑字,看着那名字,难以置信。
她看看那伽,又看看老川。前者面无表情哈欠连天,后者热泪盈眶牙齿咬嘴唇,憋住不哭,可激动的心都要扑出来扑到纪筝身上了。
纪筝再次抿了抿唇,唇瓣泛白。
“好像……是我的名字。”
阎王是怎么力排众议,又是怎么说服灵界诸位,最终选了她?
如果没有那两场绑架,纪筝现在应该欣喜若狂。
嘶啦。
她揭下红纸。转过身,面对众人各异的神色和意味不明的目光。
“我弃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