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的忧虑来得太晚了,家长早就给你排遣好了一切的发生。
晚上,他们乘着夜色,步行去往铁锅燕吃饭。
银月梢头挂,再亮的星星都没有了颜色。
走到一棵怒放着深紫色花朵的玉兰树下,鲜梣把人摁在光溜溜的树杆之上,眼光灼灼着。
蔓延瞪他,别想歪的,不远处就是灯火,大家正在窗下等着两个大“功臣”进餐呢。
“当着银色的月光,你给我来点蜜糖。”
扯淡!情到浓处才有的东西。
用多了就是腻味。
“由衷之言不是要出来的。”
是我主动给的。
在这儿等着呢。
我非得“较真”不可,就那一个字儿,真能让人热血沸腾嘞!
“你要是不叫,我扭头就走。”
功劳全是你一个人的,我不领。
鲜梣握着他的两肩,呼出的热气笼罩着蔓延的鼻尖。
对峙。还是对峙。
最后的对峙。也许没有输赢。
在他们的头上,忽然传来两声猫头鹰的鸣叫,犀犀利利的,让人的后背有了冷气。
鲜梣朝上一瞧,两只发贼的大眼睛正在羽毛的包围之中盯着他看。
怎么着,我们搁这儿上演感情大戏,连你都要为小延抱不平吗?
“去——”
鲜梣吹了声口哨,撵鸟离开。
那只夜间的禽类再次发出了“咕咕喵咕咕喵”的声音。
鲜梣突地把蔓延搂在怀里,有了颤音道:“胡姨跟我说过,不怕夜猫子叫,就怕夜猫子笑,糟了,遇到‘报丧鸟’,难道又有恶事来?”
哇哦,年纪小小,咋就这么迷信呢?
亏你还日复一日地给我扮演着顶天立地的角色。
蔓延冲那只鸟一摇手,猫头鹰忽地飞下来,绕着他们的头上围了两圈,然后呼啸着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在我们阏氏陵,猫头鹰可是吉祥的象征。由它守护着夜深人静,灾难的发生之前就有了警报。”
胡姨往小鲜梣耳朵里灌输了不少南方的民间传说,但在蔓延这里却有相反的意义。
“是么?”
“太乙观里供奉着猫头鹰护法,那会子——”
蔓延把话头咽住,那会子我被你扰得神魂颠倒,哪儿能跟你讲这么多。
为什么给一只大家都不太喜欢的鸟供奉?总得事出有因吧。
陈秀应奶奶的太爷爷的那一辈,还是在清朝末期。
穷到吃不上饭的少年,捡到一只受伤的猫头鹰,就心生怜悯地把小畜牲养了起来。
某天深夜,正在熟睡的一家人忽然听到猫头鹰的“鬼哭狼嚎”。
老人们厌恨过那只鸟的,但依不过小孩子的执拗,但此时此刻,大家都从那异乎寻常的叫声里听出了别的什么不祥之兆。
有“恶事”来临了。
从远处传来的山崩,如洪水一般的,泥沙夹杂着狂风暴雨,朝他们的村子铺天盖地而来。
陈家人开始奔逃,并呼喊着村中的老乡,被惊醒的人们,一家子一家子地奔逃。
只要是有命走路的,都躲过了那一劫。
后来,这件事被写进了县志,亡者没有具体数据,但存活下来的人是有证可考的。
鲜梣颓。圆点于他,了结却在蔓延。
地大物博的背后,尽是走过来的磨难与心酸。
把饭吃完,蔓延跟去厨房帮忙收拾。
鲜梣也要做“跟屁虫”,却给奶奶喊到了屋里。
“我不想胡姨留在南边,我是从小跟着她的。”
不等奶奶再问,鲜梣开门见山。
再说,我曾爷爷这边只剩下了蔓延,她应该也是不放心的。
说白了,胡细姨的两个儿子都要重新开始个人事业,她留与不留的,影响不大。
倒是在北方之地待久了,又有了想要照顾好的人,落叶归到哪里也不是不可商榷。
老太太打开挂铜锁的老式柜子,从里头拿出一个红色的小包袱儿,铺在床上拆散。
“来,孩子。”
在那块四角打着褶皱的布面上,躺着一堆发着霉味的纸张。
它们居然是上个世纪解·放以后,政府签发的“土地照”,和后来改版的房契。
“老街的房子归小凇,乡下地界,鲜先生把房子不是都盖好了么,没有土地证儿可不行。”
老太太捋着那些东西,“从我爹娘手里传下来的,我就留给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