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才安心去了紫女姐置办的宅院里,想瞧瞧墨鸦恢复的如何。
刚一进院门,就见一个黑影飞着向我砸了过来,我吓的急忙矮身一避,才堪堪地躲了过去。
什么情况这是,姬无夜的人搜到这儿来了?
彼时我脑子里已经快速滚过无数种应对姬无夜的方法,随后便看向正在好整以暇给自己后背拍灰的墨鸦,道:“谁把你打成这样?”
看着他的神色并不紧张,我便打消了姬无夜来了的念头,环着手等他的回答。
墨鸦脸上露出几分委屈:“是红莲公主的熟人。”
我正要质疑他我哪个熟人这么心狠手辣之时,就见一人从屋顶上一跃而下,没有别人,正是卫庄。
他一边跳下来还一边道:“不要以为流沙救了你,旧账就能一笔勾销。”
我捂住了脸。
太丢人了。
你真的比吴勉还吴勉,记仇的令人发指。
墨鸦冲我耸了耸肩。
正当卫庄再欲逼近墨鸦之时,为了保全紫女姐姐的房产,我立刻闪身拦在了两人中间。卫庄像是现在才瞧见我一般,冷哼一声。
“行了,怎么说墨鸦现在也不是我们的敌人,给我个面子,差不多就得了。”
卫庄盯着我。
良久,他的眉头松开,鲨齿在手中打了个转,收于背后。
“你过来。”
确定卫庄是要与我说话之后,虽然不知道说什么,不过终归是要听一听的。
后院中池水波光潋滟,湖心亭中凉风习习。
他闲闲地靠在亭子的栏杆旁,垂眸看着池中摇曳生姿的锦鲤。阳光落在他的周身与眉角,蕴起层层柔软的光晕。
我在等他开口。
“我已辞去司隶之职。”
我万万没想到他要与我说的是这个。
“为什么?”
卫庄默了默,眼神又从池中缓缓移向天空,眸色也因为融了青空的澄澈,而变得有些浅。
“因为他欠我一个了结。”
这话若是听在旁人耳中多半是意味不明的,然而我只是一联想,就很快得到了答案。
卫庄口中所说的那个“他”,多半指的是盖聂,而所谓的了结,就是盖聂当年在鬼谷第三年出师之时,不愿面对的那场决斗。
然而我知道,卫庄此次前去,也不过是徒劳而已。
盖聂不会与他决斗,尤其是以纵横之争的名义。
从始至终盖聂想要的都不是独上巅峰,他想要的天下,是没有杀戮与争斗,人人都能生活在阳光下的天下,那么他必然不会赞同鬼谷纵横间必须决一死战的门规。
“你可曾想过出师之日他为何不与你较量?”
想起这件事就仿佛揭开了往日的旧疤痕,毕竟如同他这般骄傲的少年,或许彼时盖聂的不告而别于他而言,算得上是一种侮辱。
“他不过是个懦夫,鬼谷不需要这样的懦夫。”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空中,片刻,道:“同门相残,这并不是他心中所求,也不是他进鬼谷的初衷。”
卫庄继续用一声短促的冷哼来表达他的不屑:“你倒是会为他找借口。”
我反问他:“你其实并不懂你的师哥,是吗?”
听了我的话卫庄就呛我:“怎么,你要阻拦?”
“你们门内事务,我不参与。”我剔了剔指甲,并不是多在意地道,“不管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不会干涉——无论是非功过成败与否,都是你们该面对的命运。”
纵横之间,只要还有一人执着追寻胜负,就必然会有一战。卫庄逃不掉,盖聂也躲不开。
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一战迟到了很多年,一直蹉跎到机关城,才终究是避无可避。
这些都是后话,也该留待往后的年岁再等见证。
又是良久的沉默。
我与卫庄之间似乎能说的话并不多,但今日我似乎并不甘如此的沉寂,于是便找了个话题,道:“对了,月娘的事情,对不住了。”
他颇有几分诧异,然只是极短的功夫,他就道:“你不必道歉。”
“你那般在乎她,又将她从南阳带回新郑,我却仍旧未能将她留住,是我对不住你。”
“你是这么想的?”
“千真万确。”
我们之间短暂的谈话又以他的沉默告终,这让我觉得要找一个能和他谈上十来个回合的话题也太难了吧。
烦了,摆烂了。
大概卫庄也不想再忍受如此的尴尬场景,到最末一句话也未说,自顾自地就转身走出了亭子。
而我此时也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从方才进亭子开始,他就未曾看过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