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夜彩意识到自己被固定住了。
——被固定在桌上。
这并不是个好消息,她并不喜欢被控制、受制于的感觉,但也算不上厌恶,因为她并非无力反抗,无计可施。
一旁的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却没有多少压迫感,反而让人感觉冷漠又疏离,好似一个没有感情的旁观者。
看着祭品,而不是猎物。
但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高兴。
这个夜慕烬,是男主夜慕烬。
这是漆夜彩在刚睁开眼就确定的问题。
夜慕烬明明把她的系统掐掉了,为何还是能来到这个时空?本以为从此不会再有交集。
漆夜彩亦然平静地看着少年,语气笃定:“你就是那个窃尸者。”
夜慕烬淡淡看着,眸光很浅,碎发很长,似乎并没有看她,也没有回答。
漆夜彩接着道:“我是人壹,还是人贰?”
这时,她感觉到一股刺痛的冰冷。
夜慕烬看着她,袖口落出一把剪刀,形状宛如一只张开翅膀的蝴蝶,水晶般的材质,冰一般的触感,紧紧贴在漆夜彩的颈侧。
不用怀疑,它下一刻就要剪断她的脖子。
漆夜彩呼吸平静,侧眼,顺着刀刃往上看,夜慕烬手臂与手连接之处,以一种非常畸形的姿势扭曲的。
“手腕,你剪掉了?”她问。
颈侧的冰冷挪开,上头传来少年略带讥讽的轻嘲:“并不是所有生物都应该遵循人类的逻辑,而你总擅长以人类概括全部。”
许是跟那个夜慕烬待久了,他的话漆夜彩居然一秒理解了,反讽道:“听上去,你好像很了解我。”
夜慕烬静静看着她,目光幽幽:“低级的动物,确实很好理解。”
漆夜彩:“……”好想给他来一巴掌。
比夜慕烬更欠的果然只有夜慕烬。
不过男主夜慕烬看上去好像比反派夜慕烬智商高点,分明是同一张脸,那个夜慕烬看起来就一副智障儿童样。
漆夜彩决定恶心他一下:“夜慕烬。”
少年置若罔闻。
漆夜彩知道他此刻必然洗耳恭听,用无比认真的语气说:“你是不是对我图谋不轨?”
耳边阴风回旋,夜慕烬收回了剪刀。
漆夜彩飞快来了一句:“你心虚了?”
音落,只听得“咔嚓”几声,固定她的锁链被剪断了,漆夜彩心想着,花里胡哨的剪刀倒是不容小觑。
“活人总是无趣的。”少年的声音冷淡,似是浑不在意,不为所动。
漆夜彩坐起身,看见夜慕烬走到了门口,她扬声道:“所以你觉得死人有趣,就偷窃尸体?”
夜慕烬身子一顿,轻微侧过身。
光束像是一顶雾白的纱,落在他头上,将少年整个罩住。
下撇的眼睫似是染了墨的白羽,淬着微微暗的冷光,纤瘦的身姿似一折就碎的白玉琉璃,充满硌人的骨感。
冰冷又脆弱,坚硬又易碎。
他的手似松懈的机器,垂落在空荡的袖口,像一把棱角分明的蝴蝶剪子刀。
“尸体,需要偷吗?”
漆夜彩也奇怪,尸体就像活人,若无人在意,何需特地偷窃?
紧接着,他说:“尸横遍野,归无定所。”
漆夜彩无言,只看着夜慕烬推门离去。
其实她无法理解夜慕烬话里的深意,她并不觉得夜慕烬抱有同情怜悯之意,但也不见得有冷嘲热讽,或许就是没有任何感情掺杂在里头的。
这间屋子就是漆夜彩的家,她找到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脖子,上面还真有一串编号,只是现在已经糊成一团了。
她当时怎么没想到,她才是第一个死的呢?只是因为她的灵魂穿越到这里,诈尸了而已。
夜慕烬没有做出残害无辜生命的事,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漆夜彩还是松了口气。
尽管夜慕烬与夜慕烬有别,但也都是夜慕烬,她不希望任何一个夜慕烬,成为那天地不容的祸害。
*
所有尸体的死因水落石出,没有所谓意外和诡异在其中,窃尸鬼一案不了了之,谁也抓不到潜伏在自己人当中的目标。
奉天几个弟子来跟漆夜彩告别,钟明昧也来了,不知为何,他看起来很激动。
想到不久前才见过现代那个钟明昧,再见小孩一样的他,漆夜彩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钟明昧见到她就只有三个字:“我会了!”
漆夜彩不解挑眉:“会什么?”
钟明昧有点着急:“我会了!”
漆夜彩真想不起来:“会什么?”
钟明昧不满地嘟囔:“哎呀,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