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子龙宽肩窄腰,身形高挑,浑身肌肉的利落的线条被薄薄的单衣勾勒出来,在体能服下若隐若现,每一寸肌肉都紧绷而庄严,似乎面对上位者那样郑重,却带着一种难以驯服的锋锐感。
他后撤半步,像只敏捷的猛兽低下头颅。下一瞬,他半跪下来,膝盖磕在冰冷的地砖上,手臂撑住沈让病床的边缘。他脊背笔挺,肩胛自然收束,后背的肌肉线条像刀痕一样显出来,薄而硬,像是随时能撕裂沉闷空气的刀锋。
白色的被子边缘,沈让的手无力地垂着。
游子龙左臂旧伤未愈,如今动作愈发吃力,他只好用右手拽了一把自己左手的腕子,到底是郑重地用双手捧住了沈让的左手。那双修长的手握住沈让苍白的指尖,骨节处微微发红,像是控制不住的热度从肌肉里溢出来,覆着纵横伤口和薄茧的指尖划过沈让的手背,带着一点不安,也带着刻意收敛的力道。沈让的手并不好看,瘦削的手掌只剩下薄薄一层,干裂的血痂遍布,指尖青乌,枯槁的手指交叠地蜷向掌心。由于长久缺乏活动按摩,关节僵硬,饶是游子龙捧着试图展开,也只是牵动了指节内侧粘连的青筋。
游子龙垂下眼,低头时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克制住了呼吸的颤动。
“长官,我知道这不是个好时候。”
“我想当你的哨兵,听从你的指引,服从你的命令。你想揍人,我就当你的战士,平时生活里,我就当你的护士,都可以的……我也想过,会不会是因为别人说的那种,什么向导对哨兵的天然吸引才喜欢你,但是我觉得不是。我也不是因为朝城的生活好才喜欢你,更不是因为贪恋美色才喜欢你……不是说你不好看,你特别好看。我……”
他低着头,呼吸乱糟糟的,声音像是被寒风刮过,被灰尘呛伤,愈发语无伦次,又逐渐说不下去。他停下来片刻,勉强压下了喉头的紧涩,才重新开口。
“我以前都是过一天算一天,每天傻乐。你知道我的……”
“认识了你以后,我突然学会了担心,我会担心见不到你,担心你不舒服,担心你生我的气。我特别想见到你,喜欢听你说话,看到你在群里说一句话我都要高兴半天……我第一次开始琢磨以后要怎么生活,我第一次开始遐想未来,我计划的所有未来的日子里都有你。”
“我其实并没有多喜欢这个操蛋的世界,我只想跟你一起长命百岁。我想了很久,如果你死了,我活着,那你肯定会交代我当一个好战士,守护朝城什么的,小火龙不舍得不听你的,但是我对守护世界和平一点兴趣也没有……我不知道我要怎么面对那个没有你的未来。”
“让让,小火龙要跟你结合,希望让让能分享到小火龙的身强体健,吃嘛嘛香,也希望我能对你多一点……感那个什么……心电感应?就是你一不舒服,我就能感觉到,这样我就能马上跑到你身边。”
“……没能在你醒着的时候征求你的意见,是小火龙不对。你要是不高兴,就等醒来以后阉了我泄愤。你要是醒不过来,就只能默认了,到时候小火龙要跟你埋在一起,不同意也没用啦。”
他说完这些,低下头,颤抖的呼吸落在沈让苍白的指背,像是要把那一丝余温刻进骨血里,灼热的眼泪划过下颌角,淌进衣领,也淌进喉咙里。与此同时,精神图景缓缓放开所有防备,他的精神力反常地温驯,如臣服的狼犬,借沈让亲手搭建的那道桥梁,通向那拍打着惊涛骇浪的深海。
游子龙的动作缓慢而虔诚,生怕过大的幅度会惊吓到监护仪上那条折线。
他捧着沈让的手,那只手干燥冰凉,指骨纤细。他把那只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浓烈的信息素在病房里爆开,是前所未有的野性,带着火烧草原般的气味。他伸出手,隔着薄薄的被子,轻轻拨开那些凌乱的心电图导线,湿热的掌心谨慎地落在沈让的腹部,微微往下。他熟悉沈让的身体,比沈让自己还熟悉,他知道在哪里轻轻打揉会惊起这具身体的战栗,那些不受控的神经忠诚极了,会对一切刺激做出反应。
他不敢吻他,不敢用力,只是靠近,把唇贴在沈让胸口的位置。那里肋骨折断,胸腔微微塌陷,沈让的呼吸被仪器带动着,规律得像是没有生命的机械,而心跳并不稳定,却成了活着的证明。游子龙静静听着,房间里信息素的味道越发浓烈。
他将头埋得更低了,从胸骨往下,用鼻尖蹭着柔软的腹部皮肉,额头抵在沈让小腹上,像是要把自己融进这具羸弱的身躯里。躁动的血脉压在舌根底下,原始的本能早燃烧起来,情绪早在崩溃的边缘,动作却格外克制。他与这个人不止一次尝过禁果,早就食髓知味,可如今他舔了一下嘴唇,偏是苦涩的味道。
他从体会过这样复杂情绪。
他感觉自己像是站在凌绝的悬崖边,荒芜的冬夜里,天地静默。他纵身扑跃,妄图摘取那枝自钢铁与火焰的废墟中生长出的嫩绿的叶芽。
火系小哨兵的手心滚烫,血脉中岩浆沸腾着流淌,他顺着骨骼的纹理往下,像夏日炽热的风吹拂过旷野,带着温柔又不可抗拒的侵袭。那一点柔软的尖端,在他指下轻轻颤抖,仿佛破土的新笋,终于被荒芜的世界催生出第一缕春意。他于是衔住孟春竹笋的尖端,那柔中带锐,破势而出,像雪岭初露,藏着早春的凌冽,也透着惺忪将醒的慌张。在寒冷与朝阳交替的片刻,清冽的露水颤抖着滑落下来,他哽着酸涩的嗓子吞下,再借着烈火一样的暖意裹着它,笨拙地用最原始的方式唤醒向导沉睡的身体。
他浅尝辄止,到底怕伤了这人的底子,很快从病床边沿小心地摸上去,将自己塞进那不足以盖到脚尖的被窝里,他不敢看那呼吸机,只一味流着泪耳鬓厮磨,苦涩的泪水和腥咸的汗珠子混在一起。修长的腿紧紧贴着被绷带包裹的细手下肢。苍劲的松枝势头愈胜,破开峡谷的裂隙,直上九重层云天。那游龙翱翔天际,矫若惊鸿,张口就喷出万丈云雨。
信息素如澎湃的浪潮,整个病房都裹在那股炙热的呼吸里。
监护仪心电图忽然抖了一下,同时响起短促的“滴——”的一声,发出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