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英,你那法子到底有没有用?”
精致的偌大画舫上,青年俊俏恣意,眉间散发骄矜,墨发束得一丝不苟,拘在金色的发冠中。
一袭劲服勾勒挺拔的身躯,飒爽英姿,于粼粼波光中闪闪发亮。
“放心,他会来的。”悠然温煦的话音打船舱内传出,透着满满的自信。
对比站在船头紧张张望的裴寂,坐在船舱内的徐英显得非常悠然自得,他一边品茗,一边遥望湖面景色,神色静和。
裴寂显然不信,咚咚踩着船舱地板又走了回来,一屁股坐他对面,“你向来不喜在人前活动,宁泽殊操办的宴席,你也一次都没去过。跟他没有任何交情,那你这次突然邀请,他能来吗?”
“你不信我,那又何必让我来支招?”徐英乜他一眼,戏谑笑着摇头。
那晚裴寂回去以后,每每想到那天宁泽殊酒醉后说的话,就很不甘心。
何况酒后吐真言,裴寂察觉到这点更加火冒三丈。
气愤之下,便找到了在扬州的挚友徐英。
徐英身为扬州通判,主军防一事,跟在江南任指挥使的裴寂有军务上的往来,一来二去,逐渐熟络了,两人志向相投,很快交情深厚。
徐英聪明,点子多,裴寂烦忧这事,想着他或许能帮上忙,就找上了门。
开始裴寂还支支吾吾的,不肯将话说实了。
“就我听来的,是一个朋友的事。他身边有个人总是缠着他,他就很烦,每次都对那人恶言相向,但是那个人脸皮很厚,仍然纠缠不放。他慢慢地有点习惯了,可是有一天那个人突然就不来了,他以为是因为自己的态度冷落了那人,想要做些什么来弥补,但没过几天就发现那人缠上了别的人。你说他要怎么办?”
徐英眯起双眸,略有深意地盯着他,“哦?这个啊……”
故意拖长尾音,卖了个关子,等到裴寂快忍不住,就要不耐烦了,才继续道:“你让你那朋友过来找我,又不是你自己的事,你来问,是个什么道理?”
裴寂彻底无奈了,坦白道:“得了,就在你眼前。”
徐英笑容暧昧,“我就说你这暴脾气,哪里来的朋友。”
“你都猜到了,不要故意耍我了,我真的很急。”
徐英摇头道:“你说你,当初宁泽殊纠缠你的时候,你总是铁青着脸,把人赶跑,现在人家走了,你又留恋上了。”
宁泽殊纠缠裴寂的事在扬州是出了名的,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作为裴寂至交的徐英自然清清楚楚。
裴寂才不管这么多,总之宁泽殊现在站在别人身边,为别人说话,他就是感觉心里不舒服,“你别啰嗦,快点帮我想想法子。”
于是就有了徐英主动给宁泽殊递请帖的事,主要是帮裴寂先将人约出来,制造一个单独相处的氛围,之后其他的事也就能水到渠成了。
而若是以裴寂个人的名义来相邀,一是怕宁泽殊不同意,二是裴寂自己也拉不下来这个脸。
回忆到此,裴寂抓过徐英的杯盏,咚地搁在桌上,不肯再让他喝茶,“徐英,你别再闹我了,我心烦得很,他要是今日不来,我就找到他府上去!”
裴寂指着天边的方向,信誓旦旦地说着。
徐英含笑不语,过了会在他眼神逼问下摇头道:“你说说你,说出来的话和心里的想法总是相悖。当初既然已经喜欢上了人家,何必推三阻四,这会把人推远了,又开始后悔了。”
话落,在裴寂开口前,先声道:“你且放心,他绝对会来,因为我告诉他明若寒也会来。”
“明若寒?”裴寂皱紧眉心,一拍桌子,震得茶水四溅,“他来做什么!不行,这不行!”
徐英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解释道:“这只是一种计谋。”
“哦。”裴寂像是懂了,眼神直愣愣地,随后猛站起身,朝船舱外走去。
在甲板上,他以手遮额,锐利的视线一眺而出,顿时整片湖泊一览无余,很快注意到一叶飘摇的小舟,正朝自己的方向而来。
“来了!”裴寂兴奋道,他认出了驾船的船夫,是他特意安排的人。
之后转开的目光扫到船上的人,先注意到的是与船夫在同一侧的男子,容颜雪白,宛若冰雕。
视线下挪,看到他怀中趴着的人,青绿衫衣,不似宁泽殊平日会穿的衣裳。
他脸上的喜悦霎时退却,眼底失落,听到声音走出船舱的徐英刚巧看到他的表情,“怎么?人来了还不高兴?”
裴寂摇头,“他没来。”接着眼神一厉,咬牙道:“但是明若寒来了。”
徐英听到此话,十足意外,“我可没请他,他怎么自己来了?”
说着,望了出去,“人在哪儿?”
“那里,你看。”裴寂指给他看,眼神一道再次看过去,突然注意到什么,赫然怔住。
徐英不合时宜地“咦”了声,“那不是……宁泽殊吗?他俩怎么一起来了。”
意识到什么,再往边上一看,裴寂脸色已经彻底黑沉了,阴恻侧的,若是当场砍人都不会让人觉得意外。
徐英难得变了脸色,生怕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毕竟那小船里的人,扑在一起的样子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个裴寂……说不准是误会,我可真的没邀请明若寒,他不请自来,我一会定要逐他下去的!”他着重强调最后一句话,以证清白。
然而没等到裴寂回答,眼前人影一花,“扑通”声响,裴寂已经消失在了湖中。
徐英抓着栏杆往下看,虽知他水性极好,可不免为他的莽撞捏一把汗,“这可真是,裴寂,你可别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