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渚转念一想,觉得凭凌景途那愚钝性子根本不可能对他做什么,所以他思量了片刻,突然又坐起身,然后把被子一撩。
凌景途:“……”
“看……看也算,反正你要是敢背着我偷偷溜回鬼门关,就算是……”江渚一拍大腿,“始乱终弃!”
凌景途听到这底气十足的话,一口气不顺呛得自己咳嗽了起来。他慌忙抄过自己的衣袍裹住江渚,然后结结巴巴地说:“你再,再睡一会儿,我去……去煎几个鸡蛋!”
看着凌景途逃命相离开的身影,江渚不由地低头打量过自己,纳闷地嘟哝一句:“我这身材也不赖呀,怎么跟见鬼一样……”
见鬼的凌景途夺门而出后,先洗了把脸,才勉强将灼热的促息压下去。而江渚被难消的酒意惹得难受,他抱着凌景途的衣服对着那个糖盒发愣了一会儿,等余醉重新撩上头,他便又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
外面的阳光借着浮动的窗帘照进房间内,忽明忽暗间,江渚分不清是梦是真,而那些萦绕在心头的嘈杂的声音却犹如长着手的怪物,根本不容他抉择便拽着他回到了那间房里。
床上的人俨然已快油尽灯枯,她轻轻蜷动手指,握住覆在她掌心的小手,惨白的脸上吃力地露出一个笑容。随后,她拿出一盒糖果递给站在床边的面无波澜的男孩,叮嘱他每天只能吃一颗,等他吃完这些糖,她也就回家了。
男孩听了她的话,抱着糖盒呆讷地离开了房间。然而当他踏出房门的刹那,一种莫名而现的恐惧感突然逼着他滞住了步子,他不过就是个五岁的孩子,根本不知道这种支配他的与生俱来的感觉是什么,但他还是由着这股力量将自己推回了门前,并又从门缝里悄悄看了看床上静静躺着的人。
他说不出她的变化,只觉得她不怎么与他说话了,也不怎么爱动,整个人与之前相比瘦了许多。
这样看着,直到有人喊了他一声,他才慌忙敛了目光。而等他依照她的叮嘱把糖吃完后,她确实回家了。他记得那晚她又变回了原先好看的模样,还为他盖了盖蹬退的被子,可是他睡得恍惚,当他再睁开眼时,往后再想见她,也不过就是一块冰冷刺骨的石碑而已。
而他也是之后才知道,原来他离开的那次就已经感觉到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所以他才会退回了步子,只是在有些事面前,他即使不是一个孩子,也无能为力。
直到他八岁那年,因为与他接触的人大多撞了霉运,而他又总是看到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更喜欢对着“空荡”的地方说话,所以他被送进了疯人院。
画面一转,江渚觉得自己仿佛真的回到了那段日子。他抱着发锈的糖盒,怔忪地蜷缩在角落里,仔细听着门口的动静。
又是那几声熟稔的脚步声,短暂的停留后,接着渐渐地离开。而他也是等外面的人走后才敢打开门,然后速地把门前的糖果拿在手里。
那人每天都会来,并会在门口为他留下一颗糖,他每天都会等着,看着渐渐满了的糖果盒,他终于尝到了久违的欢喜。可那日他没有等来那短暂的脚步声,而是一阵杂乱的喧闹,他不记得那些人说了什么,更不记得他们把他带去了哪儿,反正等他再回到家时,他便只剩下了自己。
然而这次他等来了。他听到门前的脚步声,然后情不自禁地打开了门。
门前的人含笑把手里的糖果递给他,而他愣了一瞬后,含泪地笑了……
“凌景途……”
“猪兄?……猪兄……”
凌景途叫不醒被噩梦魇住的江渚,而鼠哥又只顾着吃煎蛋,他没有办法,只能匆匆去厨房拿过半块生姜,然后凑在江渚鼻前。
“啊去!”江渚猛地睁开眼睛,而那滴含在眼里的热泪也随之落了下来。
他看了眼凌景途手里的生姜,随手把眼角的泪痕一抹,似喜含悲地笑了笑,接着敛了笑意,郑重其事地对凌景途说:“怎么办,我梦到你了,这是不是说明我不仅看上你了,我还已经离不开你了……我不管住在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谁,你可以为了这个人等上千年,但我不会为了你去等这些年,因为我不喜欢等一个人的感觉,我也从来没有等来那些我在等的人,所以这次,你带我回鬼门关也好,不带我回也罢,反正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就算你让魂司把我困在阴间,我也有办法离开,毕竟他们是鬼,而我是个可以游荡阴阳的活人,我活动的地盘可比他们要大,你觉得,他们能逮到我吗?”
江渚这番说辞虽夹着一丝玩笑似的韵味,但也算是一本正经地洗脑,凌景途听完,很快便被撼动了心绪。
“吃点东西吧。”凌景途将江渚的衣物叠放在他身旁,并没有拒绝江渚要去鬼门关的决定。
江渚一看自己还有机会,急忙趁热打铁说:“下午的时候,你跟我出去一趟,我带你去个地方。”
凌景途惑然:“去哪儿?”
江渚揶揄地笑了笑:“去见公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