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酒量不错,半壶酒下去,她的神智依旧清醒。
长孙拓来到殿中时,薛祁已不再饮酒,她直着身子,跪坐在矮桌之前,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微微低头凝视着那烛火。
这盏烛火已燃了一半,但火焰依旧明亮,照得她的暗紫色的衣衫流露出绸缎的光泽来。
“你来了。”薛祁余光中看到了已坐在自己对面的长孙拓。
“夫人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是关于这些日子以来,宫中发生的事。”薛祁开了头,将过往的一切一字不漏地告知面前的人。
过程中她低着头,不敢去看长孙拓如今面上是何表情。
“长孙哲,杨谣,还有那个宫中消失的侍者,事不过三,我不能再杀人了。”薛祁终了,叹了口气说道。
“我知晓了,霍间重的事情我会去解决。”
“你失望吗?日日相对的是这样一个人。”薛祁看着长孙拓未动的酒盏向他问道。
长孙拓沉默了半晌,方开口回答道:“我只是没能想到,你曾经也要杀我。”
这夜过去,薛祁依旧是皇后,她也履行着身为皇后的义务,陪着长孙拓接见各国来朝的使臣,挑选着礼部送来的画像。
霍间重听闻依旧遇刺了,身死的消息已经在整个燕京城传开,薛祁对此并不很是关心,她知晓长孙拓会有打算,只是她已有多日不曾见到长孙拓,这打算究竟为何她也不知晓。
再见到长孙拓还是在宫中,他亲来长宁殿寻她,步履匆匆,神情憔悴,他身后还跟着一人,拿着纸张和画笔,大抵是个画师。
“润夏的模样你可知晓?”
薛祁愣了一下,随后答道:“知晓。”
薛祁没再多问些什么,她将润夏的长相说给了那画师,画师画完像后,长孙拓便要领着人离去。
离去之前,薛祁叫住他,将这些日子她与奉常共拟的名单交到了长孙拓手上,名单上的这些女子的名字,薛祁都一一看过,大都有家中亲眷在朝中任职。
长孙拓接过那份名册没多说些什么便离去。
薛祁心中已再无波澜,这样的情形她在父亲母亲身上也曾看见过,像是一种必然,她如今还在长宁殿之中安然无恙便该感到庆幸。
宫中逐渐热闹起来,每日一大早都有人来给薛祁请安。
辨认这些话里的真心和假意,为薛祁在宫中的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她与长孙拓之间无人再提及过去的事,不过两人之间的交流却不像过往那般频繁。
薛祁说不清是谁变了,但她确实变得寡言,唯一不变的,便是她与长孙拓之间仍有着下棋的习惯。
二人有时可以一言不发,手谈一局又一局,直到天色变得昏暗。
兆国与覃国之战大胜的几年后,长孙拓南下巡视新制施行的情况,薛祁也陪在其身侧。
南巡的第一处是原先覃国的边城,大战之后已收归兆国所有。
此地推行新制已两年有余,奏折上说,新制在此地卓有成效。
抵达此地的第二日,长孙拓与薛祁微服出行,查探当地情况。
经过集市之时,人群中忽的出现一把匕首直直地刺向长孙拓。
这次薛祁没有犹豫,挡在了长孙拓的身前。
那把原先要刺向长孙拓胸膛的匕首刺入了她的肩岬骨之中。
很痛,薛祁很快便倒了下去。
幸好有人在身后接着她,让她不至于落到地上。
闭眼前的最后一刻,薛祁只来得及看见摇晃的天空。
三两云彩结对,宁静异常。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