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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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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方祁电话的时候我在学校上课,方祁说我今晚不用去工作。

电话里他语焉不详,说话简洁但遮掩,我还没问清楚他就把电话切断。

到奶茶店门口,我只看见禁闭的铁门帘,没有人。

隔壁的米线店老板向我这里看了好几次,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在我主动打招呼之后,她按捺不住八卦的心,和我讲述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哎呦,白天来了一个男人,好像是陈姐的前夫,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生气起来了,在店里乱砸一通,当时那个乱哦,好多人去拉架,后来陈姐儿子过来了,那个男的才收敛。”

“听说,”米线店老板神秘兮兮的:“陈姐这个前夫不是个省油的灯,以前蹲过号子的。陈姐跟着儿子来这边也是为了躲他,不知道怎么又被他找上了。”

我想起在校内论坛里看到的关于方祁的传言,一切好像连了起来。

和米线店老板道过谢,我回了酒店。一回去就被庄子周缠上。

“你昨天在哪儿住的?”他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问得认真。

“在宿舍住的,怎么了?”我撒谎。

庄子周没信,追问:“真的?”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骗你干什么。”

庄子周定了几秒,恢复成嘻嘻哈哈的样子,用胳膊肘顶我:“嗨,我这不是怕你失足、误入歧途么,我得看紧你,不能让你被人骗了去。”

我好笑地看他:“行了啊,真以为自己是我监护人了。”

再说,庄子周这傻兮兮的模样明明比我更容易被骗。

他嘟哝着:“我要是你监护人就好了。”

“占我便宜呢?”

庄子周嘿嘿一笑:“这都被你发现了,阿遥,你越来越精了。”

我心系方祁的事情,懒得和庄子周多费口舌,冲了个澡往床上一趟,庄子周很自然地躺在我身边:“阿遥,有心事啊?”

我歪头看着庄子周,我的心事在于方祁的隐瞒,明明我已经觉得我和他足够亲密了,可是他很多事情好像都不愿意和我说,就比如今天的事。

庄子周显然不是个能当情感专家的人,他自己的情商就够低了。

我自然不会把这些事情和他说,只是往他面前凑了凑:“庄子周,你不会有事情瞒着我吧?”

他肉眼可见的慌张了一下,指天指地地就要发誓:“阿遥,天地良心,我对你一片赤诚。”

我总是笑庄子周的傻气,但又实在喜欢他的天真干净坦荡。宋恪安程方祁,他们都有可能骗我隐瞒我,只有庄子周,他把我当最好的朋友,他总是第一个出现在我的身后,他什么都愿意给我,他对我太好,好到我习惯把他的好当作理所应当。

我把头枕在庄子周的肩头,彻底放松下来:“我知道,我知道,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嘛。我最近有点累了,你不用理我,我靠着你休息一会就好。”

庄子周吐了几口热气,过了一会儿他说:“阿遥,别总在外面逛太久,这里才是你的家。”

我嗯了一声,看出我的疲倦,他不再找我讲话。

*

第二天再去店里,方祁半掩着店门在收拾,屋子里一片狼藉,看我进来他神情淡淡地问:“没到点,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我听隔壁米线店的大姐说了,昨天被砸了好多东西。”

方祁弯腰扶起桌椅:“嗯,那你去收拾一下水池吧。”

我带上手套,处理水池里和周边墙壁喷溅的污渍,显然昨天有一场我没有目睹的大战。

“陈老板还好吗?”我一边干活一边和方祁闲聊。

方祁显然是不想多说,说了一句“还好”就没有后话。

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机响了,我留意着方祁的声音,听他说。

“对,床位约不到。”

“您别这么说,您已经帮我很多了。”

“我再想想办法,谢谢郑教授。”

我放下抹布,转过身问方祁:“方祁哥,发生什么事了?”

方祁仍然说:“没事。”

我试探:“是陈老板有什么事吗?”

方祁淡淡看着我,没有再嘴硬。

我又道:“告诉我吧,也许我能帮上忙呢?”

方祁这才松口道:“昨天我妈伤了脊椎,可能要做个手术,现在……抢不到床位。”

原来是这样。

说完,方祁又来了两个电话,在电话中他都是一一道谢,最后说,那我再想想办法。

他面无表情,我却知道他已经是绞尽脑汁求了不少人。方祁有什么办法,他是一个外地来的还没毕业的学生,就算在他的领域他本领通天,面对这座城市的一张医院床位,他也难有门道。

“你打算怎么办?”我问。

方祁说:“我再问几个朋友。”

他又开始打电话,用一种恳求的语气。

我冷眼旁观,同时在心里感到厌烦。

我最讨厌这种戏码,天之骄子折腰。

他们经历漫长而刻苦的求学生涯,付诸远超常人的努力,他们从原生的泥泞里爬出来,应该获得美好的东西,而不是爬上来继续低声下气的求人。

我不喜欢,我尤其不喜欢这种事情发生在方祁身上。

而且,我看见了他在翻通讯录的号码,手指快要指向宋恪。

宋恪当然有能力替他解决这个问题,宋恪和他在社会上所处的身份截然不同,他是属于有能力解决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的那一类人。

“等一下,”我出声,宽慰地笑了一下:“一个床位而已,我有办法,方祁哥你放心。”

我的办法也是去求人,毕竟我自己也没什么能力。可我的求人和方祁的求人又是不同的,我求白薇也好、求秦霁也好,求庄子周也好……他们不会给我难堪,也不需要我记住恩情,他们无限包容我、满足我的所有要求。

最重要,这件事在他们的能力范围内,他们轻而易举能做到。

人与人之间真是不能比,我心里对方祁的同情怜爱从没有像此刻这般具体。

方祁看我的眼神有点复杂,像是没有想到我说得如此轻松。他垂下眼眸,说了一声。

谢谢。

这两个字突然又把我和他的距离,拉远了一些。

接到我电话的时候,白薇紧张地叫起来:“阿遥,你受伤了?”

“不是我,”我瞥着方祁的表情,说:“是我一个朋友的妈妈。”

白薇松气:“那就好,这算什么事,我马上和宁院长说一声,请他安排好。”

我听见白薇那边有其他的声音,问:“你在逛街?”

“没有呢,在做美甲。”

在轻轻松松做美甲间,白薇就能解决一个另方祁愁眉不展的问题。

白薇趁机说:“阿遥,周末和妈妈一起吃饭啊?顺便把你那个朋友带过来给我看看。”

“人家很忙,”我又看了方祁一眼:“以后再说吧。”

断了电话没几分钟,白薇传微信过来,给了我一个号码,让我直接去市三院找这个人。

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方祁:“解决了,很快的,安排的是单人间,有利于陈老板恢复。”

方祁松了一口气,也想像我一样笑,他努力了两次没有笑出来,只能深深看着我,又说了一句:“谢谢。”

我勾住方祁的手:“别总和我说谢谢啊方祁哥。”

任由我拉着他的手指,他不闪不躲,却也没有回握。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看着我们俩握在一起的手,很轻的,摩挲了一下,像摩挲着一块,他支付不起、价格高昂的玉石。

*

陈老板的手术还算顺利,做手术的时候我和方祁没有在房间里,而是坐在外面的长廊上。比起他,更紧张的反而是我。

这里的一切太像我重复的噩梦,那个缠绕我很多年的噩梦,时不时就会冒出绞痛我。

我呼吸急促,不知不觉指甲深陷进方祁的手心,方祁没有呼痛,也没有推开我的手,这时候他牢牢地握住我,我反应过来才发现他的手心被掐出了血。

我快速抽回手,问他:“你怎么不叫我。”

方祁说:“叫了你一声,你没有反应。”

“那你应该多叫我几声。”

方祁拿出纸巾擦去手心里的丁点血迹,纸巾扫过伤口,他没有知觉一样,还在问我:“你怕医院吗?”

我喘了一口气。

方祁向我伸出手:“镇定点,我在这里,没事。”

现在的情形本应该是我安慰他,怎么反倒变成他在安慰我。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把手重新放回方祁手里时,方祁突然站起身,用警惕的目光盯着走廊尽头。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一个不太得体的男人。

男人露着青瓢脑袋,身上穿着紧巴巴的衣服。他右腿有点瘸,向我们走来的时候一瘸一拐的,脸上还有几道疤。

“呦,都有钱到这里来了。”男人张嘴,露出一口老化的牙齿。

方祁挡在我面前,用身体将我遮得严实:“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什么你啊你啊,你妈怎么把你教成这副德性,连爸都不会叫。”

方祁讥讽地看着他:“这里是医院,我不想在这里对你动手。”

“你敢吗?”男人怪里怪气地笑起来:“你现在可是高材生,前途一片光明,为了我这种人留下案底,得堵上你多少条路啊。”

我从方祁的身后偷偷向前看,把眼前这个人和学校论坛里的小道消息联系在了一起。

凶神恶煞,地痞流氓。

方祁冷冷道:“出去,不然我叫安保过来。”

男人脸上狞笑:“我来看我自己的老婆有什么关系,你妈现在还是我法律上的老婆,你也是我儿子,我,方伟,你妈,陈萍,再加一个你,咱们三儿还在一户口本上呢,你以为跑到另外一个城市就行了?想甩掉我,没门。当年你报警那事儿我都说了不跟你计较了,咱们三儿以后守着店,好好过日子。”

我看得出来这人就是想空手套白狼,简直无赖。

方祁满脸嫌恶,对着方伟说:“滚,不要让我说第二遍,否则我一定让你后悔。”

看起来方伟也不是完全不怕方祁,他面上悻悻,嘴角却带着坏笑:“让我滚也行啊,儿子,你知道我这个人的,只要给钱什么都好说。你说你现在混得这么好,两万块钱对你来说是事儿么。两万块钱买个清净,多值。”

方祁狠狠瞪着他,快步走向前:“没有钱,只有拳头,要不要?”

方伟觍着脸:“你打你打,有本事你就打死我。你打不死我,我就天天来探望你们,明天我还来。”

眼看着方祁的拳头就要落下,手术室的门打开了,护士说着:“都让一让,让一让。”

方祁揪着方伟的领子把他拎到一边,不顾方伟一条坏腿在地上摩擦着,转过身警告他:“要再敢来打扰妈,我就往死里揍你。”

方祁话说得狠,但文明人对上无赖总是要落下风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狗皮膏药一般的无赖吃准没人会为了他把自己搭进去,所以总是更肆无忌惮一些。

我拉住方祁的胳膊,和他说:“你先去看陈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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