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没死。”余陵握紧了剑,却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他恨道:“我要杀了他。”
宴离淮点了点自己的腰侧,那是余陵曾经刺伤陈召的地方,“失血太多,又逢大火,他活不下去的。”
“活不下去……”余陵看着宴离淮手指的地方,随即又怔怔低下头,看向自己沾满灰泥的双手。他想起了那日捅伤陈召时的景象。当时逐渐模糊的记忆又再次清晰起来,他仍记得鲜血缓缓沿着指尖流淌的样子,以及陈召当时意料之外惊愕的表情。
“……还不够,但还不够……”他呓语般喃喃说:“那些人救了他,他们、那些人还活着……”
“的确,”宴离淮赞同地点了点头,“重伤失血、活不下去的也只有陈召自己而已,他还有他的那些兄弟呢。”他看着余陵握剑的动作,笑着道:“你要向他们报仇吗?因为他们设计利用御光派,事后却过河拆桥?”
余陵惊疑不安地盯着眼前这个曾囚禁过他的人,“你到底想做什么……”突然间,他挣脱守卫压着肩膀的手,费力地想要爬起身,然而刚爬到一半,又因为小腿的麻痹刺痛而跌了回去,“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只要走出密室,外面就有数十个训练者拿着刀等着你。”
宴离淮示意守卫不必再去抓他。他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就这么望着余陵拖着自己几乎失去知觉的下半身,狼狈地往走廊尽头爬去,耐心地讲着道理:
“青雄寨现在已经因为某种原因和宴知洲撕破了脸,彻底和他站在了对立面。如今在所有人看来,御光派和青雄寨早就是同一面的人,没人知道你们之间早已没有任何证据的背叛,也不会在意。”
余陵充耳不闻,指尖扣抓在地面的砖缝里。
“……你见过训练者吗?应该没有吧。他们都是和龙潭镖局一样的人,武功高深莫测,心思缜密多疑。为了遮掩端倪,除了从未在外人眼前出没的暗卫之外,他们一部分人还扮作了宴知洲的贴身侍卫和随从。”宴离淮闲聊般地说:“但其实,他们全部都是训练者。”
“也就是说,当你出现在他们眼前的那一瞬间,他们就会立刻拔刀而起,以绝后患,不会有人听你解释任何。”宴离淮说:“那是一条死路,你走不出去的。”
余陵听到“死”字时,动作明显一僵,他望着漆黑一片的尽头,痴痴地道:“……那我该如何做……我该如何做……师弟,少爷……”他怔忡地看着地砖上的冷箭,像是在拼命思索着什么,少顷后突然提声道:“……曲谱。我知道了,我可以拿曲谱!他们想要那个鬼谱子,你们都想要那个谱子,我只要把这个给你,你就会留我一命……他们自然也会留我一命!”
“嗯……然后呢?”宴离淮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问,“那些训练者因此暂时留了你一命,但也仅仅止步于此了。就算他们听了你们遭受背叛的事情,也依旧无动于衷,他们不会帮你,只会把你五花大绑关在某一间房里,等着宴知洲来定夺你的生死。既然如此,留在这里和留在那里,又有什么区别?”
余陵并不理他,固执地往外爬着。他的右脚在爬行中微微动了一下,似乎解药已经开始生效了。
“你打算拖着这副身子去杀青雄寨那些军营出身的人?”宴离淮听着那剑刃剐蹭石砖发出的刺耳声响,不由笑了笑,说:“又不是在演什么以命表忠的苦肉计,何必呢?”
“放我出去……”余陵爬行了几步,渐渐感知到双脚的存在,他下意识想撑着墙起身,却在这一刻的恍惚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道:“……你,你说这些……想做什么?”
“你想看着青雄寨那群土匪全部覆灭,为你死去的兄弟复仇。巧了,我也想这么做。”宴离淮站起身,随手拍了拍衣摆,说:“结果只是让他们死而已,何必要你亲自动手?”
余陵不解其意。
“谁说报仇就只有亲自提着刀把人杀了这一种方法?”宴离淮走到余陵面前,将人扶起来。余陵怔怔仰头,看到宴离淮嘴角微微扬起,幽光映着他右脸颊处的那颗小痣,他微笑说:“这个法子太古板了。”
“……你、你要怎么帮我?”
“我们需要做一场戏。让那些训练者不会认为你是没有用处却一时没办法杀掉的废物,同时还能反过来成为你手里的刀。”宴离淮瞧着余陵怀疑的表情,有些惋惜地道:“……但以你现在的状态,应该很难再去天衣无缝地演好自己的角色了。”
余陵紧张地吞咽口水,“所以……”
“所以,休息一会吧。”宴离淮拍了拍余陵的肩膀,看着走廊尽头的方向,说:“一刻钟后,我会给你乌洛部的秘宝,告诉你如何避开沿途的机关,也会开启那扇门。但同时,”他示意身后那四五个守卫,“这些人会用尽全力阻拦你。能不能活着跑到外面,就靠你的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