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反倒是许文君愣住了,她没想到清焰答应得这么爽快,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
清焰当着她的的面将匕首藏到枕头下,转身与她对视,目光坦荡,“明日辰时,王妃若愿意,这把匕首将会令你的夫君命丧黄泉。”
对于清焰的话,许文君并未多想,她自以为拿捏了清焰,便笑了起来,“那本宫便静候佳音了。”
话音刚落,外头一阵喧嚷,侍女见秋见二人已达成协议,便开门问了句:“何事喧哗?”
只见一婆子匆匆上前回话:“回王妃,许是厨房的大锅饭不干净,用过的都开始腹泻不止。”
许文君皱眉,抬手捂了捂鼻子,嫌恶之情溢于言表。
见秋对那婆子道:“叫府医快开止泻药,还有,让他们都去外头解决,别影响主君与王妃歇息。”
婆子望了望沥沥淅淅的雨,面露难色。
“还不快去!”见秋喝道。
婆子只好领命而去。
许文君这才掩嘴打了个秀气的呵欠,回身对清焰笑道:“那我便不打扰妹妹休息了,妹妹明日若有空,便来陪我说说话罢!”
做戏做全套,清焰也笑着曲膝道:“王妃慢走。”
许文君深看清焰一眼,在见秋的搀扶下离开了。
张嬷嬷如蒙大赦,忙又上前讨好地道:“竟不知娘子何时得了王妃的青眼,您的福气在后头哪!”
清焰没理她,推开窗,湿气扑面而来,宽阔的江面在黑夜下几不可见,耳边只有翻涌不止的急流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声响。
清焰目光在江面搜寻许久,暗道一声不妙,她看不到来时的那座拱桥了。
没法,清焰将手帕放到雨中淋湿,悄悄藏在袖内。
“娘子小心,江水湍急,快别掉下去了。”张嬷嬷上前欲将窗关上。
清焰半个身子仍往外探。
雨势变小了,可情况仍旧不容乐观。她所在的这间屋子在长廊尽头,是整个望月楼最贵最好的一间房,视野极阔。从窗户往下看,峡江近在咫尺,这两日大雨连绵,江水已漫过以石砖砌高的地基,人若不小心掉下去便直接砸水上了。
“娘子……”张嬷嬷催促道,清焰只好将头缩了回来。
“还想着过两日央王爷带我去游江,看来是游不成了。”清焰状若遗憾。
“这还不简单,多住几日,等水退了便是。”谢嘉不知何时现的身,随着小厮推门,他长腿往里一跨,看着清焰笑吟吟道。
今晚他穿了件大红云气纹的深衣,那张脸还是俊美的,然而双目却因沉溺酒色而变得浑浊无力,仿佛烂了好几天的臭鸡蛋。
张嬷嬷行了礼,极有眼力见地关上门退了出去。
屋里只余两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清焰紧张得心跳都漏了一拍,她强装镇定,右手不动声色地解开戴在左手手腕上银镯子的暗扣,倒了一小把药粉在濡湿的手帕里。
没错,这便是她千方百计向张嬷嬷讨要这银镯子的原因。镯子是空心的,里面灌满了迷药,她要用这个来保全自己。
谢嘉毫无所察,他自上而下打量清焰,薄唇的弧度慢慢加深。
终究,这朵娇花还是落入他手中,对他俯首称臣了。
“果然还是朏朏最适合红衣。”他赞道。
清焰低了低头,佯装娇羞:“多谢王爷夸奖。”
“春宵苦短,朏朏,咱们快上榻吧!”谢嘉甚至等不及与清焰温存几句,大步上前将她打横抱起,丢到床榻,欺身而上,伸手就去剥她的衣裳,却被清焰制止了。
“王爷……”清焰整个人陷在床褥中,低低唤道,美眸不断向屋外瞟去,粉面桃腮,好不羞涩,直看得谢嘉□□难耐。
“都退下吧,没有本王传唤,不得入内!”谢嘉直起身子,边解腰带边扬声道。
“看来,王爷又要酣战至天明了。”屋外的侍卫暗道,很快便没了踪影。
谢嘉复又俯身向下,他盯着清焰紧紧抿着的红唇,低头便要吻上,哪料清焰猛地抬手用帕子捂住他的口鼻。谢嘉双眸微瞪,来不及做任何反映,人便软绵绵倒在她身上。
清焰费力将他推下床,咚地一声,谢嘉衣衫不整地滚落在宝相花纹的地毯上。
清焰单薄的身子剧烈颤抖着,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却片刻不敢耽搁,连忙又抽出藏在枕头下的匕首。
清焰此刻内心无比清明,这也许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九日前,她被人击晕,醒来时人已经在一辆疾驰的马车上了,不仅手脚被绑,口中还塞了团帕子。
再看周遭,清冷的月光隐匿在云团中,车厢里伸手不见五指,她能清晰的听见马蹄落地的声音,像碓杵子一下一下砸到石臼中间的凹槽般。清焰觉得此刻她身处的车厢便是那个凹槽,而她就是凹槽中的稻米,四面楚歌,插翅难飞,待时机成熟,便会粉身碎骨。
她挣扎着坐起,无头苍蝇似的用肩膀去撞车门,发现门却自外面给锁上了。清焰哪肯放弃,咚咚声直搅得驾车那人不耐烦,冷冷地警告她:“赵姑娘,你最好老实点,我可不会怜香惜玉的。”
清焰眸光转冷,掳走她的歹人果真认得她。
她瞬间冷静下来,知道自己暂时没有危险了。但清焰不死心,又去撞门。
那人“啧”了一声,一言不发,一时间,清焰只听见皮鞭抽在马背上的叭叭声,马车似乎跑得更快了,颠得清焰整颗头结结实实撞到车厢的横板上。不知是痛的还是怕的,眼泪顷刻间涌了出来。
她仰着头拼命地将眼泪忍了回去,半个身子仍倚着车壁,恐惧如潮水漫过,清焰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她脑海中闪过一张又一张熟悉的脸庞,最后定格在那张剑眉星目的俊颜上。
不知道他们发现她失踪没有,而他,会来救他吗?
清焰歪过头,心中一片苦涩。她在他与自由之间选择了自由,如今她身陷囹圄,却奢想这个被她舍弃的人能前来相救。
清焰自嘲一笑,纵使他不计前嫌,可茫茫人海何处寻呢?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自救!
清焰试着动了动被反剪的双手,发现那人捆得实在紧,层层叠叠地半条手臂都塞在了麻绳里头,左腕处还被什么东西硌得慌,待她发现是自己的银镯后,计上心头。
她抬腿撞门,直撞了几十下,那人无奈,只好停车开门。
借着朦胧的月光,清焰勉强看清了这歹人的面容,倒是出乎意料的不凶神恶煞,还挺俊秀,只是那双冰冷眼眸在这夜黑风高的荒郊野岭中,瞅待她心里直犯怵。
她咽了咽唾沫,示意眼前的男人拿开她嘴里的帕子。
男人一把抽出帕子冷声道:“说!”
“壮士,我…我想方便。”清焰红着脸道。
男人有一丝诧异,举目四望,继而上下打量清焰,那张苦大仇深的脸忽然绽出一抹笑,“姑娘是想逃吧?”
清焰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极力否认。
男人冷笑,他捏住清焰的下巴欲将手帕重新塞到她嘴里。清焰往后躲,嘴里急道:“人有三急,你不能这么不厚道!”
男人挑挑眉,笑得更欢了,道:“真不晓得他看上你哪里,长得顺眼有何用,还不是个没脑子的。大晚上的,你能跑哪里。老虎肚子里吗?”
说完他不顾清焰崩开的神色,按着她的脖子将帕子重新塞了进去,动作额为粗鲁。
清焰原以为他会暂时解了她手脚的桎梏,只要双手能活动,她便能取出手镯里的迷药迷晕他再驾车逃跑,哪知这人竟不按常理出牌,难道他是要她憋着,憋到忍不住出糗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