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沉抱着白芷,心脏跳得很快。
“没事了。”白芷抚上他的手背,却发现他的手在轻轻颤抖。
那些细微的战栗顺着指尖蔓延,仿佛一道道电流击中她敏感的神经末梢,旧日的影像在死灰中复燃,萦绕着难以逃脱的宿命感。
似乎在某一次循环中,谢沉也曾如此无助颤抖,抱着一具冰冷的尸体。
但她明明活着。
可她如果她还活着,谢沉的绝望又为何如此真实?
几声刺耳的撞击声顺着,楼下的哭喊渐渐寂灭,刘明无论如何都是要来到天台了,还是先离开这个副本再说。
“刘明的死因是被利刃刺入心脏,”白芷对谢沉轻声道,“凶手是杨铭峰和项榛榛。”
“嗯。”
谢沉闭了闭眼,过了几秒,才将她放开。
杨铭峰盯着他们,神色有些难看:“看来她已经将答案告诉你了。怎么样,我们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白芷抬头看着谢沉,她以为刚才所谓的交易只是权宜之计,却听他道,“我会遵守诺言。”
说完谢沉半蹲下来,伸手将她揽住,在她耳边道,“我和杨铭峰签了契约,必须守诺带他出去,你先离开。”
白芷眉头紧皱,她之前和身为npc的小骷髅订过契约,自然清楚违约的后果,但把杨铭峰这种人带回现实,却实在是后患无穷。
她握住谢沉的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在谢沉深刻而热切的眼神下退败。
“不会有事的,你先走。”谢沉捏了捏她的手心,指尖温热而坚定,这一次不再有丝毫的颤抖。
【走啦走啦,】旗袍女尸的催促适时响起,【我们填写答案,一起离开好不好啊,亲爱的。】
说到最后,竟莫名有点委屈。
白芷深深吸了口气,目光中的迟疑一点点褪去,“我等你。”
谢沉终是笑了笑,带着点如释重负的意味,“好。”
......
夜风拂过,若有若无血腥味也飘荡在鼻端,伴随着一阵沉重而凌乱的脚步声,天台铁门滋啦一声被推开,跌跌撞撞的身影闪现,锈迹斑驳的墙面上炸开一朵朵暗红的色彩,如同春日里疯狂攀缘的铁线莲。
是向菲菲,带着满脸血污倒下,腿部已经使不上力气,只能凭借手肘在粗糙的地面上拖拽,两条漫长的血痕延伸到杨铭峰冰冷的眼底。
“救我啊......班长,救我......”最后一刻,她终于抓住了杨铭峰的裤脚,“救救我啊......”
谢沉抬眼,看见他背后站着那群“人”。
是七个一模一样的“刘明”,曾经的瑟缩、恐惧、愤怒全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张涂满红泥,毫无表情的脸。唯一的亮色是在眼睛位置,只余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白,直勾勾地盯着脚下的猎物,连脸颊的痦子也被血污遮掩,在夜色下看不清楚,原本妥帖的校服更是在杀戮中褴褛破碎,露出鲜红如血的“皮肤”。
他们的躯体和神色一样僵硬,缓缓上前,一步一顿。每一动作,都有粘稠的红泥从他们身上缓缓滴落,或许不用太久,那些道貌岸然的衣衫之后,都只会剩下一副嶙峋的白骨,最终回到雕塑台上,成为一个安静的雏形,等待下一次重生与屠戮。
在向菲菲逐渐微弱的挣扎中,“刘明”们将她举起,缓慢挪到天台边上,抛下。
惨烈破碎的尖叫终是撕破了凝滞的夜色,杨铭峰第一次抬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刘明”们的背影,原本平静的声线终是染上一丝恐惧,“下一个就是我了,还不走?想背信弃义,和我一块死吗?”
“很难想象背信弃义这四个字会从你的嘴里说出,”谢沉语调恬淡,“放心,这是你最后一次出现在这样的场景中了,总要让你欣赏到最后一刻。”
杨铭峰眼角一抽,咬牙切齿道,“需要我说声谢谢吗?”
“不客气。”谢沉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条项链。
如果白芷还没有离开的话,她一定会发现,谢沉手心的吊坠和她那个一模一样。
谢沉笑了笑,脸色带着点微妙的循循善诱的表情,“闭上眼睛,我会带你出去的。”
杨铭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一点点放松身体,卸下防备。紧接着,剧烈的拉扯感转瞬即逝,他发现自己的意识离开了身体......
天台边的“刘明”们一点点转过头,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们脚下又已经凝聚起了一滩滩蠕动的红泥。
一时间,让人分不出究竟是湿泥还是鲜血。
面对那一张张模样可怖只剩骨架的面庞,谢沉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面带歉意,“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我保证。”
夜色下,“刘明”一双双没有瞳孔的双眼定定“看着”他,鲜红的肌肤簇簇脱落,仿佛一根根蜡烛在月光下融化。
可以结束了,谢沉心想,最后的碎片已经补齐,三年时间,数百个副本,无数次找寻,终于可以在这里结束了。
离开副本之前,他轻车熟路,最后一次来到了石笼高中的医务室。
夜凉如水,葛医生站在柜台前,将里面的药品仔细规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