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装模作样抱拳作揖:“小的要是有顾大侠一半本事,早把邪祟们通通编成小辫子,让它们跳舞讨饶!”
作完揖又突然吐出泡泡,泡泡里映出顾耽耽设阵封印的场景:“啧啧,看看这气魄!师父的在天之灵都得哭着拍大腿:‘瞧瞧你师妹,再瞅瞅你这不争气的木疙瘩!’”
泡泡破碎后他扯着顾耽耽衣袖,金鱼眼熠熠发光:“阿耽,以后你要是能踩着建木上九霄,别忘了带上我这小跟班!让我在天宫给你缝身金线铠甲,顺便偷几颗仙丹,咱们有难同当有丹同分!我也想跟你一起长生!”
一朵蒲公英花突然出现,别在顾耽耽耳后:“要是能变成朵花长在你窗前,天天在晨风里陪你晒太阳,我都不想要下辈子了!”
这一连串马屁让一贯冷静的顾耽耽都忍不住笑出声,可见每个玩偶之间的性格也都不尽相同。她还没来得及告诉木偶小人,自己窗前没有太阳只有冰冷的月辉。它就被恼羞成怒的本体给抓来吸收了,灵力涌入后,江豇好终于恢复人形,还没来得及解释,就看见师妹在自己眼前倒了下去。
她猛地蜷起身体,苍白指节深深抠进泥土,乌云遮蔽日轮的刹那,整座氓山都陷入诡谲的暗青色暮光中。
意识沉沦的瞬间,顾耽耽首先感受到的并非疼痛,而是闻到天界云海的咸湿气息,听到仙娥同时起舞的沙沙裙裾声,她想睁开眼睛,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该死——”她刚想拔剑,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漂浮在虚空中,没有一件神器跟随。
有人突然牵起自己的手,柔软而湿润,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女子的声音很好听,但里面满是疲惫。
顾耽耽最恨这种背后耍小动作的人,并不会因为这一句话而放下戒备,正要挣扎,却感觉唇上被按住。
冰凉的玉指沾着露珠般的灵力,封印了她即将脱口的质问:“我很抱歉,可我不得不这么做,希望你不要太恨我。”
“真的对不起。”
“如果我像你一样强大,可能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
随着这些话语,她的意识向愈深处沉沦,终究没能问出来人是谁。
顾耽耽再次睁开眼时,耳边是持续的低泣声。她试图动了动手指,却感觉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拆散了又重新拼凑起来,连呼吸都牵扯着剧痛。这可不是该发生在天神身上的症状,哪怕她还是凡人时,几乎都没有过这种感受。
床榻边的烛火摇曳着,将那个单薄的身影勾勒得愈发纤细。江豇好蜷缩在雕花檀木椅子里,肩头一耸一耸的,发丝凌乱地垂在脸上,沾满了泪痕。他怀里的锦帕已经被拧出水来,可那哭声却像是被堵在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响。
“师兄……”顾耽耽刚想开口,却发现嗓音沙哑得像被风沙刮过的戈壁,只能发出微弱的呢喃。
江豇好像是被雷击中一般猛地抬起头,他的眼眶红得骇人,眼角还挂着风干的泪痕,可当视线接触到顾耽耽眼眸时,整个人突然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他往前扑过来的时候,烛台"哐当"一声砸在青砖地上,火苗在夜风里摇摇欲灭。
“你不能死……”江豇好的手指颤抖着抚上顾耽耽的面颊,声音里带着呜咽:“你不能死在这里……”
江豇好的哭声突然爆发出来,像是被压抑了太久的洪水冲破堤坝。顾耽耽并不理解自己只是晕倒了一下,他怎么会如此大惊小怪。可见人哭成这样,还是想抬手擦去他的泪水,可手臂刚动了动就疼得像是要抽筋。她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只冰凉的手指紧紧握住:“师兄,不要哭了,我没事……”
“没事?还要怎么样才叫做有事?!我眼睁睁看着你在我面前倒下,怎么呼喊都醒不过来。我用尽了各种符咒法术都没有用。甚至去求凡间的医者,所有人都告诉我这具肉身已经死了,你的灵魂已经流向了归墟!”江豇好的情绪难以自控,几乎是咆哮着说出这些话。
而顾耽耽却敏锐的抓住了话里的重点:“我昏迷了多久?”
“整整一个月。”江豇好还在流泪,十分愤恨:“我带你离开了氓山去求医。哪些动不动冒出来的妖魔和神仙,没有一个显灵,我甚至到庙里去给他们磕头!”
“不必做到这个地步,我没那么容易死掉。”她还是不以为然。
江豇好猛地站起来:“就因为你是神?神就不会死?”
她摇了摇头:“因为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他们不会那么轻易的让我去死。”神识感应到了这是哪里:“果然你带我来到流坡附近,我就苏醒了。”
见她醒来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还是在问那些该死的任务该死的人,江豇好实在无法维持温柔,直接摔门而去。
他走后,顾耽耽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昏迷的这一个月,他恐怕是真的很害怕。
扪心自问,如果是他倒在自己面前,自己能做到无动于衷吗?
也不能。
他说想要跟自己一起长生,可他放弃了飞升。
他留下了残魂玩偶,却不肯陪在自己身边。
为什么?
顾耽耽首次产生了这种疑惑,她甚至开始想,江豇好死去的时候,是谁陪在他的身边?他是否会害怕?有没有后悔?
可这些话,她可能永远都不会问出口。
而此时,江豇好怒气冲冲的回来了,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豆汤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