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游动遮挡月光,森林中迷雾四起,伸手不见五指。枝叶无声自动,发出沙沙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带起草叶阵阵摇晃,越来越近。
一缕香味飘摇而来。
残留着温度的液体溅了几滴到脸上。
眨眼间,庞大漆黑的影子占据视野,那一缕香味顷刻间被浓烈的尸臭味掩埋,嗡嗡声在这寂静的夜晚震耳欲聋。
“操!疯子!他.妈.的疯了!”
隐匿暗中,不知谁破口大骂道。
尸蟞王群如同一张巨大的网,铺天盖地罩下来。“防虫药”的气味被香味压制,在怪物认知中他们就是最美味的食物。
直至云散月现,泛着腥甜的杀戮落上休止符。
匕首脱落坠地,张海渔站立不稳,侧身砸进水面,溅起一大摊水花。
天上一汪粼粼月,映在她眸底。
张张嘴想说话,倒吞进一口冰凉的溪水。她忽然感到困倦,身体随水流飘荡没入深沉的黑色的梦境。
……
窗外鹂雀脆啼,空荡回响。
消毒水的气味充斥干涩的鼻腔,入目是刺眼的白。边上似乎站着一个白花花的人影,正探头观察床边钢铁架上的吊瓶。
突然,一股大力钳住胳膊,把那白色的人影带了个踉跄,悬挂吊瓶的支架也差点倾倒。
“哎呦!”护士着装的年轻姑娘吓了一跳,连忙稳住架子低头看去,就见病人红着眼死死盯着她,看起来精神状态很不稳定。
她嗫嚅着嘴唇,似乎在说话,囫囵听不清。
“怎么了?她醒了是吗?”陌生的嗓音响起。有人刚进门,看到病房内的景象,立刻飞奔出去,“我去叫人,你留在这。”
“你先别急先别急!血要回流了!”
输液管里血液涌上大半,小护士有点慌神,她要给这床换营养液,没想到病人醒来就是这副激动的模样,胳膊上的手怎么都扒不开。
她柔声安慰道:“你先松开好不好?你家属去给你叫大夫了。”
不知是哪个字眼触动了病人,愣怔间,她缓缓松了力道,小臂无力的垂落床沿。
小护士抢着时间换上吊瓶,把血液压回了血管。
大夫来得很快,同行的还有几个人。张海渔一个个看去,没有想见的人。被目光扫过的人,眼里的复杂让她心底一沉。
做完检查,房间里只留下三人。
张海渔急切道:“他在哪?”
霍仙姑与解九对视一眼,语带歉疚道:“他被带走了……他早就被盯上了,我们的人没来得及拦下,原本你也是……好在我们及时转移了你。”
“抱歉。”解九接着道,“这件事牵扯太深,如今九门已经承受不住风波,要想救他出来,唯有徐徐图之。”
张海渔躺在病床上,瞪着天花板,眼睛一眨不眨,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病房里静得只有挂钟走针的响动。
良久,她声音嘶哑:“……给我一点时间。”
而后闭上眼,胸口起伏平缓,仿佛陷入沉睡。
隔了一天他们再去探视,却发现病床上的人早已不见踪迹。不过她留了个信,信上寥寥几句说她会“消失”一段时间,如有什么行动需要帮手,可以去找一个叫张海阳的人。
此后数年,他们再未听闻任何关于张海渔的消息。
岁月更迭四季,山河五度轮转,时间好似真的能够掩埋一切。
霍仙姑嫁给从政的高官,在风雨云涌中尽力斡旋保住张起灵的命,也为霍家谋求一条路。解九以天地为局,众生为棋,妄图撕毁头顶的牢笼。吴老五留居长沙,打算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其余九门一干各有风霜,然时间磋磨之下终究归于沉寂,曾经江湖上声名赫赫的九门提督渐渐淡出了众人视野。
至于张家,收到张海渔的消息后难得激起点儿性子。
——开什么玩笑?!他们家老大受重伤还遭绑架,老二不知所踪,老三……被冠以老三之位的张某阳同志微笑着揪出这个小辈,亲切地操练他三个月,后来族里再见到这小辈,戏称要是他不姓张就能原地出家了。
……
青海,格尔木市。
“轰轰轰——”
摩托车停在红木大门前,后座跳下个风尘仆仆的女人,三十几岁的年纪,长相普通,但是皮肤很白,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白,鼻梁上架着一副银框眼镜,度数颇深,几乎看不清她的眼睛。
在门两侧哨兵冷酷的眼神下,司机攥着她付来的车费,一脚油门逃也似的留下一股车尾气。她拎着大号的红皮箱,慢慢吞吞地理了理风吹乱的头发,又推推眼镜,走到哨兵跟前,递出一本开合页的小红本,什么话都没解释。
一般人见到军官士兵少说也会给个笑脸,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是平平淡淡的态度,好像对谁都这样。
书呆子。
看过小红本的哨兵暗暗嘲她,撂下一句“等着”,进去打报告了。
小红本上姓名一栏明明白白的写着两个大字——姜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