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时局暂时掌控于手,张海阳绝不会放弃等待已久的转机。张海渔填饱肚子回来后,他像丢包袱似的把手边大大小小的事宜一股脑抛给了她,自己则潜心推敲接下来的计划。
合作方身份突如其来的转变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只露过一次面的张海渔短时间内并不能让所有人信服。好在张海阳还有点良心,出面解释一番,并承诺合作不会终止,才勉强压下某些不和谐的声音。
饭局该推的推,生意该谈的谈,桩桩件件解决起来一度让张海渔胃口大减,紧赶慢赶总算赶在月底前腾出了点儿空闲时间。
这个时候张海阳差不多也要启程了。
这段时间他把兽像上的内容做了归整,根据其中模糊的指向性信息推测出人蛇国的大致方位,在他的表述中,他将那个古国称为“人蛇共舞的国度”。
古时候西域多国并立,虽战乱不止,但终归有所记录。兽像上一句“祀千载”,说明它至少存在过千年之久,可奇怪的是这个国家从未出现在历史文字中。张海阳推测或许是它的建立远远早于西域诸国,又或是它的存在太过隐秘,极少有外来者踏足,导致它的消亡几乎没人知道……总之,太多谜题等待他们去揭晓。
一行人离开京城后,主事人的位子就落到张海渔手里。关于这一点张家没有隐瞒的意思,张海阳走的第二天圈里人都知道了。
畏惧于张海阳的余威,一开始大家都安安分分的,该怎样就怎样。然而一个月过去,三个月过去……渐渐地,他们似乎猜到张海阳不会这么快回来,在张海渔的刻意纵容下又自以为摸清了她的脾性,有些尾巴便开始收不住了。
……
身为张家主事者的年轻女人端坐于首位,纤长的手指捻着一张折痕满布的纸页。她看得专注仔细,眉眼低垂,姿态温婉谦和。
无形的沉闷气场笼罩在雅间内,下座的几人如临大敌,互相之间疯狂交换着眼神却无人敢出声,屁股上像长了倒刺儿一样,怎么坐都难受。
女人缓缓抬起头来,在安静如鸡的众人间巡视一圈,最后落在右侧男人身上。
“许先生,这个月的供货清单你看过了么?”
轻柔的话语犹如绵密的细针,扎在许先生的脸皮上。他嗫嚅一番,拿着事先拟好的腹稿说道: “看、看过了,这个月唐漆器两件,密瓷三件,珐琅彩瓷一件……统共三十三件。”
女人不置可否,又问另一个人。被问到的都逐一回复,一个不漏。
“嗯,各位说的我都清点过,没有遗漏。”
张海渔点头,肯定了他们的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哈哈……”
众人擦了擦不存在的虚汗,还没来得及拍马屁,就听得上头话锋一转,噎得他们一口气哽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
“可是,各位的货量与上月相比足足少了一百零一件,上上月也少了八十三件,还有五月那批货……”
“你们总不会告诉我,这些都是巧合?”
少一件两件的倒是正常,可她竟然将供的什么货,什么时候供的,质量如何都记得一清二楚,想反驳都无从驳起。
她越是轻描淡写,下面的人越是冷汗直流,尤其是在她说起每个人的小动作时,多少有些坐不住了。
这简直是把他们衣服扒光放在台面上啊……不过,丢脸的又不止自己一个——他们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张家与各位合作这么久,行事如何想必大家都清楚。放着眼前的西瓜不要,反而去捡别人随手丢弃的芝麻,这世上应该不会有这样的蠢人吧?”
“呃哈哈哈、怎么会怎么会……”
一盆冷水浇下来,息了某些小心思后,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张家虽然换了个女人主事,但依旧是不可撼动的存在。
难怪张家能放心把家业交到这位张小姐手上,这个女人的手段和气度倒让人生出钦佩之意。
一席鸿门宴落于尾声,张海渔率先起身同众人告辞。
“锦和楼的点心不错,几位可以常来光顾。”
众人松了紧绷的神经,纷纷应和。
这家名叫“锦和楼”的饭店是张海阳初来京城那几年同人合资建造的,室内装潢全向着精致上流那一挂走,如今成了大多生意场的交易之地。
张海渔特意选了这一处,意在提醒,如果他们仍旧一意孤行,她就会采取些非常手段,至于那几个找借口推脱不来的……她可不是什么圣人。
天色有些沉闷,是要下雨的预兆。
肩头落下轻薄的披纱,张海渔坐进后座,接过副驾驶递来的信纸。她和张海阳一直保持着联系,信的大意是他们已经摸清了位置,正在寻找入口,还有几件东西也会在最近抵达。
一切顺利,张海渔收起信纸,闭眼假寐。
“还有件事,小姐,”看到她很少露出的疲态,副驾驶那人自觉压低声音,“陈远福的儿子陈棋铭三天前回国了,他想办一场宴席替他儿子接风洗尘,给我们递了请帖。”
“您要回绝吗?”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