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烟姨你不是在这住得好好的吗?怎么就要……”
张海渔解释道:“本家发生了些事情,我得去处理。”
“一定要走嘛?”
得到肯定回答后少女难掩失落,但还是有些不甘心,“那姨父呢?这么久了我都没见过他长什么样。”
张海渔失笑:“会有机会的。”
说到张起灵,此刻应该在千里之外了吧。他这次走得不紧不慢,前一天还跟她道了别。还有家里一窝猫,想来想去只能托付给霍锦惜照顾。
前年春夏之交之际,张西瓜没有熬过去,在它最喜欢的花圃里安静睡去,猫生也算圆满。它媳妇当天晚上离家出走了,直到两个月后才爬回来。
真是爬回来的,浑身上下布满伤口,有几处严重到溃烂流脓,漂亮的黄绿色眼睛已经瞎了。
那天天气挺好,张海渔在窗边看到小小的跌跌撞撞的花影,蹒跚着爬进了张西瓜之前躺过的花圃,那地儿只剩下一片杂草了。
等她下去一看,那只三花刚刚咽气。
人常说猫这种东西养不熟,有时只是因为养的人没有真正走进它们的生命中。
张海渔得空给它们立了个坟冢,或许一开始相遇的时间不对,可回头想想,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找人把猫送去霍家后,最后一批留在长沙的人即将启程。
走之前,张海渔在房间里放下一盒糖,里面夹着封信,大致交代了他们的去处。
十二月末,张海渔锁了大门,没有告诉任何人,带着张海芸还有张海瑭坐火车前往上海。
为混淆视听,每批人走的路线并不重叠。如果计算不出差错,最先出发的人这几天刚好能到京城。
……
“姐——票买好了!”
十几岁的半大少年从人潮里艰难挤出来,朝外头边跑边晃着手里三张小纸。门口站着两个约莫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
三人都穿一身粗布衣裳,平凡到毫无记忆点的脸,只有把人放一起仔细对比,才能看出他们的关系。
“别嚷嚷了!吵得我头疼。”
稍矮的女子抢过船票,又把行李塞进少年怀里,拉起身边个子高些的姐姐或是妹妹,径直走向停泊轮船的码头,凌晨就有人在那排起了长队。
张海渔三人挑了条海路走,途经上海再乘船北上,路线长了点,但还算安全。
长长一排人中大多都是普通百姓,少有几个黑白衣帽的传教士,夏日的暑气闷得人们脸色通红,汗流浃背。有妇女怀里抱着孩子,尖锐的哭闹声像一把钻头,钻得人脑袋发胀。
支撑不住的人也顾不上什么,直接往地上一坐,龇牙咧嘴熬过最初把人烫熟的温度,再脱了衣服往头上一盖,勉强能休息会儿。
偶尔来几个衣着华贵、打着黑伞的商人贵族,说笑间轻飘飘地瞥了人群一眼,踩着早就铺好的毯子登上轮船。
张海芸仗着伪装的身份,理所当然地指使张海瑭干这干那,现在正让他举着伞半蹲在她们身后,而自己则坐在行李上享受阴凉。
好在伞够大,否则张海瑭只有沐浴日光的份。
“……呵。”
背后一声不屑的冷哼。
张海芸摇扇子的手顿了顿,转过头看向他,眼神挑衅。
“怎么?不服气呀?要不要我给你扇扇啊?”
一股热风夹杂着某种薄荷樟脑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张海瑭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你涂得什么鬼东西?”
“万金油啊,不过我在里边加了点东西。”
“哦,难怪这么臭。”
“哼,山猪吃不来细糠!我还不希得给你用呢。”
“那真是谢谢了,不过我是人,确实吃不来你吃的细糠。”
伞外日头正盛,伞内张海芸和张海瑭的互呛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张海渔也坐在行李上,撑着脑袋看他们吵架,听着听着,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是不是想打架?”
“吵不过就想动手?”
张海芸侧过脸看向张海渔,就见她迅速收回嘴角,环视四周,就是不看他们,摆明了不想掺和进去。
忽然的停顿让空气陷入一种莫名其妙的安静。
张海渔:“还打吗?要不要我给你们腾个地方?”
张海芸:“……”
不必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