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渔过去的时候,有几批小孩正在训练。空地摆满了木桩,从碗口到二指粗,用来练习弹跳力。
一眼便看到跃起落在地上的身影,这么久不见,人明显长高了些。
几个小孩发现了她,脸上抑制不住好奇,动作慢下来,让师父训了一顿。
像她们这些没有父母的孩子向来都是被养在一起,放野之前无法离开这里。那时候她在院子里日复一日地训练,偶然看见陌生人也是这样的目光,所有孩子都渴望着外面的世界。
看见那小孩的目光落在她这,张海渔笑起来,朝他扬了扬手里的包裹,然后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张海渔看了会儿,越发觉得这小孩的潜力超常,她想了想自己这个年纪,发现她并不如他。
她忽然有点好奇他的父母究竟是族里哪两位高层,才能生出这样资质的孩子。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训练空档,那小孩向她走过来,引来了旁边孩子讶异的眼神,似乎在奇怪这个不合群的小子为什么会认识外面的人。
“你好像长高了嘛?”她指了指旁边说,“坐啊。”
小孩顺从地坐下,张海渔用力揉乱他半长不短的黑发,露出黑沉的眼睛。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捏起他的脸颊,半开玩笑道:“你看到我都不笑一笑嘛?就这么不想见我?”
“……没有。”
小孩的两颊被捏着,话说得很囫囵,但她还是听见了。
“算你还有点良心,喏,给你的。”
张海渔从兜里摸出一块塞到小孩嘴里,又把包塞到他怀中,她这次多做了点,吃上半年不成问题。
她突然凑近闻了闻,奇异的香味混杂着辣椒味,形成了一种极其古怪的味道,正常人吃了恐怕味觉都会受损,但是小孩脸色毫无变化,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
那群孩子开始了下一轮的训练,他们的师父也朝着这里看过来。
“我走了,你回去吧。”
张海渔起身理顺他的头发,回身摆了摆手,离开了院子。
地板还没坐热张海渔就直奔山下省城。这件事是那个男人交给她的,不算任务,但背后发话的却是族里最高地位的人。
***
瘦弱的女孩抱着破布包裹,瑟缩着走在街上,她的皮肤有点干裂脱水,肤色也因为常年待在太阳底下劳作而晒得很黑。
这是个普通的穷苦人家的孩子。
冬天的太阳落得早,此刻天快黑了,最近外面也不安定,她们这地方来了好多日.本人,听说好几户人家的女儿都被抢走,不知道被带去哪里……女孩低着头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
女孩此行是要去城里找大伯,父亲腌了腊肉让她送过去。
她停在一户人家门前,探头往里瞧了瞧,院子里没有人,然后敲门喊道:“大伯!俺爹让俺给你送东西来了!”
“哎!谁啊?”回应的是个女声。
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开了门,手上还带着袖套,身上油烟味挺重,刚才应该在烧饭做菜。
“婶娘,这是俺爹自己做的腌肉,给你们带些来,”女孩笑得腼腆,她把怀里的布包递给女人,“大伯呢?”
“诶……诶……”女人愣愣地接过布包,上下仔细看了看女孩,突然想起来什么,笑着拉着女孩说道:“你大伯在里屋呢!”
女人喊了一声,领着女孩进了屋。
屋里坐着两个男人,一老一少,年长的左手拿着烟斗,右手揣在衣兜里,小的看上去二十多岁,身量高挑,眉宇间含着傲气。爷俩正聊着事,女孩还没跨进厅堂,两人的审视便落在她身上。
“娘,她是……”
“你不用管,”回答他的是那个中年男人,他抽了口烟,问道,“有什么事?”
“俺爹听说,南边的谷子长得可好了,他想着啥时候让您去买些苗苗给他看看。”
那个小伙子听着也觉出些味道来,坐在旁边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她。
“知道了。”
女孩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诶,好,俺这就回去了。”
一家三口对女孩的身份都有数,彼此心照不宣,女人把女孩送到门口看着她逐渐走远后关上了前院的门。
***
东北三省形势越发严峻,张海渔陆续得知省城那一带的人分批南下。
最后得到的消息是那些年轻一代几乎都离开了东北,有几个留下的年轻人则被逮到了集.中营里,按家族的行事风格,这几个人的死活并不会被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