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女孩如从前一样收养在骆见殊的名下。
因骆苕的话,女孩暗暗大松一口气,微微抬头,目光顺着骆苕的裙摆偷偷上移,她想在临走之前,看一看这位想收养孩子的长公主,究竟是什么模样。
方才骆见殊领着女孩一路过来,叮嘱过不可目视长公主,但在这一刻好奇心战胜了规矩。
在女孩掀起眼皮时,正好骆苕的视线撞了进来,女孩忙低下头,不安地开始攥紧挎包一角。
骆苕看着女孩目光慌张地躲闪,面带笑意没说什么,觉得女孩非常机敏,眼中还盛着耀眼的星辰。
是位伶俐可人的女孩。
骆见殊没看见二人对视的这一幕,正招呼偏厅外的随身婢女入内将女孩领走,等女孩出了偏厅,骆见殊笑盈盈对骆苕说:“我继续帮长公主留意。”
“好。”骆苕说,“最好是年龄相仿的两位女孩一起送来。”
骆见殊应下,又解释起女孩脏兮兮的原由,“别看这女孩一副邋遢模样,其实长得俊俏着呢。前年收养之后我才察觉,是她故意在田间地头将自己糊弄得邋里邋遢,问她为何如此,她只说那样自在一些。我猜,她兴许是在努力保护自己。手脚健全的孤儿没被贩卖收做私婢、萌户,已是万幸,也不知从前吃了多少的苦。”
特别是模样又周正的小孩,若没有半分权势掩护,流荡在纷乱的世间,简直是场灾难。
这一句骆见殊没明说,但骆苕已经听得十分明白。
乱世人命如草芥。
女孩那一眼好奇错愕的对视,让骆苕更为动容,不过骆苕只道:“皇姑母费心了。”
骆见殊客套:“还得靠长公主帮衬。”
骆苕忽问:“女孩叫什么名字?”
“子晴。”骆见殊回得很干脆,“子子孙孙的子,雨过天晴的晴。”
“子,可是姓氏?”骆苕也被女孩激起了好奇心,子乃上古姓氏,当今未曾听闻。
骆见殊嗟叹摇头,说:“曾问过她,她说子,并非姓氏,名字也是她自己取的,大抵不愿外人知晓从前的身世。”
原来如此。
骆苕颔首没再继续问,寻常人家鲜少有识字的,这个女孩却给自己取了个好听的名字。
寒暄过后,骆见殊去佛堂敬香后便离开了公主府,一帮孩子,留下五谷还有新鲜的秋枣、柑橘、紫奈驾着牛车乌泱泱地一同离去。
和骆见殊同乘一辆马车的子晴好奇心又满了上来,侧头轻问骆见殊:“女郎君,下回我们还会再来吗?”
子晴不想被长公主收养,但还想过来看看,方才的那一眼对视,有种莫名的吸引力,促使子晴想要探究。
骆见殊倒是笑了,反问:“你想来吗?”
可惜骆苕对子晴没有眼缘,浅浅的一句问询后就这样错过,若不然今日便已经将子晴留在了公主府。
骆见殊有公主头衔加身,但没有以公主身份自恃,一直让下人们称呼她为女郎君。
平常也不会和收养的那些孩子们亲近,怕这些孩子们拿她的身份养成仗势欺人的陋习,所以一直保持着主仆的身份。
但子晴除外,这位女孩自我防备很强又重情义,采桑养蚕,辛勤劳作,从不贪慕虚荣。
骆见殊曾怀疑过子晴的身份,在看到子晴下地干农活时的麻利劲,立马否定子晴是大户人家落难的孤女。
子晴抿嘴诚实地点了点头,说:“还想来。”
骆见殊只是笑,子晴方才直接拒绝了骆苕的收养,却还想来公主府,必定有她想来的原因,肯定不会是这些虚浮在表面的荣华,收养到如今,子晴还未跟任何人敞开心扉,不过骆见殊的好奇心并不强,因为已经见够世间穷苦孩子的苦。
她只问:“那往后,来公主府收银钱的差事交给你,如何?”
让聪慧爱识字又踏实的女孩多见见世面,总归不会出什么岔子。
再则,骆氏皇族落没,她骆见殊靠收养孤儿,照拂孤寡老人才搏来这份立足世间的好名声,还要维系下去,若能培养一位牢靠的义女为己所用,自己的负担也会轻松一些。
子晴眼眸亮了亮,问:“我可以吗?”
骆见殊郑重地点头。
子晴骤然紧张起来,平日里在田间撒欢惯了,突如其来完全不一样的差事让她又惊又喜。
骆见殊打起帘子往外瞭望,青黄交接之际,景致虽不及夏日草木葱茏,可还是欣欣向荣。
马车疾驰,车轮轧着秋日里的黄土道,滚滚而去,同时扬起尘烟卷走最后的热气。
时光轰轰隆隆碾过一秋,转眼入了冬。
前些日子下了场小雪,日光化开的白雪汇集在瓦砾边,被夜风一吹,又凝结成晶莹剔透的冰棱,附挂在屋檐下。
次日的暖阳一照,熠熠生辉。
刚拜谒完皇太后慕容瑾的骆苕,面色平静拢好狐氅疾步出掖门,钻入马车,将手炉交给申怡,吩咐马夫:“今晚不回公主府,去清雅苑。”
车夫应声驱使马车。
清雅苑被收拾一新,当做骆苕在城中的宅邸,正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