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贸然下水,而是整齐一致地先在湖畔试水,从下往上,慢慢地把水浇到小腿、大腿、胸膛、脖子、脸,乃至于头发里,让人体慢慢适应冰寒的温度。
“水鬼上剖刀,检查好鱼箭、毒矛,跟着四当家的游,把咱们小叔公的尸骨带回来!”
“跟着四当家的走!……”
“走!……”
十几条经年训练的水鬼全副武装,噗通噗通扎进了暗绿的湖泽,每条水鬼的腰间皆连着一根细细的、柔韧的绳索,捆绑着岸上的大树,随着越游越远、越潜越深,岸上的绳轮秃噜噜飞快地转。
野外水况复杂险恶,底下沟沟壑壑,藻类茂盛,如果和同伴失散了,那么抓着这条绳索也可以游回来,不至于迷失方向。
寒冬水温低,隔一会儿便冒头跳出岸,在其他江湖人的照顾下,喝一碗热滚滚的肉汤,烤烤火,然后重新扎进去,继续水底的猎杀战斗。
来来回回,忙而不乱,条理有序。紧张严峻的场面蔚为壮观,莫说凑热闹的老百姓了,我们封锁现场、维持秩序的官兵部队,也看得瞠目结舌。
人群窃窃地议论纷纷,兴奋地评头论足,稀罕地呼朋唤友,时不时地发出两声意味不明的嬉笑声。
白玉堂恼火了,带着伴当到处驱逐,极尽恐吓之能。
少侠轻狂华美,奶膘未褪尽,气急了时飙出来的脏话全都是母语方言,各种绵软的东南俚语,哪里有用呢?骂得再脏,当地人压根听不懂,于是他又换成了本朝的开封官话。
“走走走!滚滚滚!散了散了!少见多怪的中原卯子,看猴戏似的,没见过南方人么!”
“见过南方人……”
纷乱地应,叹为观止,大大增长了见识。
“没见过冬天下水的南方人……”
“……”
难以置信,现代医学常识,人类缺氧三分钟就受不了了,五分钟就会导致永久性的脑死亡,而这些陷空岛带来的水鬼,每次潜入进去至少一盏茶的功夫,近二十分钟。
他们的肺腑什么构造?肺活量多少?人的肉眼怎么在涌动的水下视物的?怎么可能做得到在水下捕猎?
思及巡逻之时,沿街客栈,经常有二楼、三楼的住客,睡眼惺忪,穿着睡衣跳下去,直达小吃摊,掏钱跟小贩买包子、炒粉,完了再端着跳回去。
又思及,抓逃犯时,某不会轻功的盗墓贼,匪夷所思,垂直跑下几十米高的城墙,溜之大吉。
又思及漫长的办案生涯中,遇到的种种奇人异事、艺高人胆大……古人类冬天下去找鱼报仇,这一幕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合理了。
“徐头儿。”
后面的官兵悄悄提醒。
随着部下的暗示,抬眼望去,姓丁的那倒霉鬼也在,挤在紧张的人群中,忧心忡忡地围观。
憔悴了好多,刻意糟蹋自己,吃胖了大圈,长了痘刺,整洁的豆绿衣裙也不穿了,打扮得灰扑扑的,蓬头垢面,泯然众人矣。
对上我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愈发苍白如纸,使劲往旁边的街坊里缩了缩。
“咋了,妹子,咋了?……”
邻居嫂子关切地问她。
她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敢说。
海里浮沉打拼,结了仇、生了恨的,一概斩草除根,绝不留隐患。
等过年。
过了年,制造场交通意外,解决了她。先让人吃几顿好的,再送人上黄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