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鸡鸣声,天将破晓,隆隆的马蹄声踏破这静谧的夜。仿佛雕塑一般立于楼顶的人终于转了转眼珠。
景文昭侧头看向蹄声传来之处,只见景宇淳骑在黑色骏马之上,面容透着苍白疲惫。
他似有所觉,侧抬头向万福楼顶看来。
在他眼光掠来时,她转身跳下了楼顶。
景文昭忍着疼痛脱下黑衣,只穿着中衣一瘸一拐的向家走去,路上恰逢遇到了钟离,见到她就大喊:“老弟,你这是怎么了?”
他忙命车夫停车,下了马车将她拉进马车,问道:“昨晚还好好的,这一晚不见,发生了什么?”
景文昭低头坐在马车中,手捋着衣袖,一声不吭。
见景文昭一直没说话,钟离伸出食指和拇指,捏起她一绺被血液打湿的头发,眉头皱起,对外面的车夫喊道:“快点回府。”
马车拐了个弯后,快速行进着,钟离观察着景文昭的神色,见她神色淡淡,他压了声音说道:“昨夜可发生了大事,据说大皇子被人射死了,我听到消息一夜没睡,就等着上次你和我说的来个浑水摸鱼,去别家偷只鸡鸭呢,可是后来等来等去,连个屁声都没。幸亏,早晨听说庆王要带兵出去打仗,我才出来看看,但谁知碰到了你。”他声音压的更低,“你说是不是又要变天了,这才消停了几年?”
景文昭抬头看向钟离:“或许吧。”
如今的局势,她也说不准,但的确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太平了。
钟离拍了一下景文昭的肩膀:“听说你又要去湖县玩了?刚去西图玩回来,又去湖县。”
景文昭昨夜被景宇淳摔的那一下,不止头摔破了,肩膀处也疼的厉害,她本一直忍耐着没表现出来,此时被钟离一拍,她疼的呲牙咧嘴,钟离忙伸手要去看她肩膀,景文昭一把握住钟离的手腕,说道:“去湖县探看灾情,不是去玩。”
钟离啧了一声:“我看看你肩膀怎么了?怎么跟个娘们似的。”
见景文昭没有松手的意思,钟离甩开了景文昭的手,对外喊道:“铁牛,我要辞官,找人给我安排。”
景文昭一怔,车夫铁牛在外说道:“公子,这次这个活计刚干了没多久就不干了,不太好吧。”
景文昭又是一怔,在铁牛眼中这朝廷官员只算作一个是否可以谋生的手段。
“当个破司天监主簿有啥好的,这辈子也升不上去,”他看向景文昭,“还不如出去游山玩水的逛一逛,方不误这大好时光。”
……
今日,她便要前往湖县,在钟离让人将她头上的伤口包扎好后,她让钟离派人将她送回家。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顺手从园中的槐树上折下一段树枝,然后
走进屋内,轻轻一挑,便将房梁角落处塞住的小木盒挑落了下来。
她伸手接住,将木盒打开,入眼的便是那个写着“肆”字的盘龙牌,她将盘龙牌拿出,放到了衣袖里。
但不经意间却看到了被压在下面的熊指吊坠。
这个送给你,你的救命之恩,我日后定会还你。
曾以为这是孩童之间的玩笑话,却不成想竟是一句谶语。
她的救命之恩,他早就还了。
只是他们之间还有千丝万缕的纠葛无法说清,也无法还清。
她将熊指吊坠拿出,也放进了衣袖中。
莫不如就此还了他,也好了断这纷扰的前尘往事。
她将小木盒放在手中摩挲了会儿,突然想起她袖中还有那封密信,于是便将那封密信放到了小木盒中。
做完这一切后,她刚打算用轻功将小木盒放上去,但是因为现在浑身疼,所以便放弃了用轻功这种需调动全身肌肉的功夫将小木盒放上去的打算。
于是她将旁边的桌案挪过来,站到桌案上,重新将小木盒塞到房梁角落处。从下面看去任谁都看不出这藏了东西。
景文昭走进屋内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后,便出了门,她走的极慢,用了半天方走到庆王府。
因为受伤再加一夜未睡,此时的她面色苍白。
她提步向庆王府门口的台阶走来,门外的侍卫看到身穿便衣的景文昭,拦住道:“站住。”
她从袖口中将盘龙牌和熊指吊坠拿出,侍卫看到顿时要进府内通传,景文昭截住:“不必麻烦,我只是替人来送东西的,”她将盘龙牌和熊指吊坠递给侍卫,“这两个只要能交到你们庆王殿下手中便可。”
看侍卫接住盘龙牌和熊指吊坠,她仿佛放下了一桩心事般转回身。
她脚步极慢,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但却步伐坚稳,瘦弱的身躯里是一颗坚定的心脏。
等景文昭到了家门口时,已是落日余晖,她看到在她门口等着的钟离以及穿着一身白衣的景宇浩。
见到她来钟离跑到她面前,嘟囔道:“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才回?”
“处理些陈年旧事。”说着便走向景宇浩走去,走到景宇浩身前时,行礼道:“下官来迟,望五殿下恕罪。”
景宇浩好似极其疲累,说道:“无妨,平身吧。只是一晚不见,汝大人为何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