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原本熟睡的人猛地坐起了身。
景文昭睁开了眼,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刚才她做了个噩梦,梦里父皇母后都被人一剑刺中胸口,她奋力地抓着够着,却仍旧没能留住他们。
就在她刚睁眼的霎那,她吁了口气,原来不过是个梦,但此时,她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梦。
她再也睡不着,摸索着趴到了窗台前,看着窗外银月洒下的清辉,心中悲凉涌动。
窗外树影婆娑摇曳,却忽见一黑影从东厢房一闪而过,不过俄顷又见一颀长的身影拉开了东厢房的房门走了进去。
但就在那身影要消失在门后时,其突然转身看了西厢房一眼。
看到这一幕的景文昭一动不动的趴在窗台上,仿佛已经与窗台融为一体,而没发现任何异常的吴公子转身便进了屋。
直到吴公子消失在眼前,景文昭仍旧没动,她知道吴公子的身份不一般——之前她和景宇淳在西图时,看到吴公子的那辆带着西图皇家标志的马车,以及靳同来找景宇淳、景宇淳要剖腹取仔那日,身为西图国相之子的靳同,似乎都要询问吴公子的意见。
想必吴公子的地位在西图不低,而身为西图皇家身份且地位高于靳同的,估计也只有西图的几个皇子。
而与吴公子年龄相仿的……难道是,西图太子?
那刚才是乌恩的手下,来向他禀报什么吗?
……
第二日晚间。
即便是在呵气成霜、滴水成冰的天气里,也阻挡不了人们对新年的热情。
靛蓝的苍穹中寥寥几颗星子闪烁着它们亘古不变的光辉。
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各家各户都洋溢在欢天喜地的新年气氛中。住在主屋的李大婶端出两盘饺子送到了东厢房门口,喊道:“吴家公子。”
一身白衣的吴公子从屋内走出,还没等吴公子说话,李大婶便忙道:“大过年的,身为夫君还不主动点,还想让人家小娘子独自守夜吗?”
吴公子给李大婶作了一揖,笑道:“李家婶子费心了。”
李大婶将两盘饺子塞到吴公子手中:“快去,我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吴公子接过饺子走到西厢房门口,他刚准备敲门,身后便传来李大婶的叹气声,她快走了几步,将门一把拉开:“自家娘子还有什么客气的。”
吴公子笑着摇了摇头,抬步走了进去。
今天过年,景文昭特意将“人皮面具”撕下,打算洗洗自己本来的面容。
与带着面具时脸部的模糊触感不同,此时触感清晰,就连撩到脸上的凉水都能激的她起身抬头。
脸盆上方挂了块铜镜,她看着镜中那陌生女子,与幼时相比也仅仅有五分相似。
她抬起手摸摸了额头中间,那里原本有个粉色梅花花苞胎记,此时也空空如也。
从她八岁失忆起,她就再没见过她真容有过此胎记。
后来在她恢复记忆后,她以为那消失的胎记是因为吃了失忆药导致的,在恢复记忆后,胎记也便会重新出现。
但直到现在,她的梅苞胎记仍旧没再出现过。
想必是因为吃了失忆药后,她的胎记也永久的消失了。
不过这样也好,想要凭此辨认她的人也就没了凭据。
洗漱完的景文昭将“人皮面具”重新贴上,打算休息。
今日虽然是过年,她也没打算过,小时过年时父皇母后都会在宫内大办宴席,后来失忆后和父亲再加郑叔一起吃个年夜饭,而如今她独身一人,也没什么好过的。
可是不成想就进来个人,看来以后进屋后一定要锁门!
景文昭站起身,自从上次拒绝吴公子后,两人再没一起独处过,此时他笑道:“大过年的一起吃顿饺子。”
说罢将炕边小桌案放到了火炕上,拉着景文昭坐在了桌案一边,自己坐在了桌案对面。
他抬眸看向景文昭,刚要说话,就见李大婶提了两坛酒和两个酒杯进来。
她将酒坛和酒杯放到炕上:“吃饺子哪能没有酒,大过年的,好好喝点。”说着还冲吴公子挤眼睛。
意思不言自明。
吴公子再次摇头失笑,听到李大婶出去将门关上后,他就势给景文昭倒了一杯酒:“李家婶子太热心了。”
“是啊,真热心。”
吴公子没管景文昭的阴阳怪气,而是盯着她的脸,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没戴假胡子。”
景文昭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嗯,你别说,不戴胡子还真不习惯,等我去把胡子贴上。”不知是故意气吴公子,还是故意与他唱反调,说罢便要起身。
吴公子好似没听出她话中之意,抬手按在她的肩上,将她按住不动:“我喜欢你不戴胡子的样子。”
“那我看,我还是将胡子戴上为好。”景文昭笑道。
“你就这么怕我喜欢你么?”吴公子语气难掩失落。
景文昭并未回答,而是提起酒杯:“你不是来找我喝酒么?”
吴公子将自己和她的酒杯斟满,然后提杯与她碰了一杯,待二人都干了杯中酒后,吴公子说道:“我年少时遇见一个孩童,大概有七八岁,当时我只是在一个酒楼中不经意间遇见他,他的机智聪慧,非普通小孩所能比,我便想认识他,与他交个朋友,结果他却不愿意与我结交,还告诉我他的名字叫窦泥碗。”
他又抿了一口酒,笑道,“逗你玩,他可真是在逗我玩。后来我再次遇见他时,是他看到了一群人围着投壶……再后来我和他去比试射箭,他小小年纪竟然比我多射了一只,我当时有一支箭射向她,就是想要试探她,果然,她的箭术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吴公子似是沉浸在曾经的记忆中:“比试射箭后和他去了斗兽场,当他意识到那个巨力怪物要和棕熊同归于尽时,竟出手救了他……要说的话,那孩童的箭法和你如出一辙,而且,”他抬头看向景文昭,“如果按照年龄来看的话,他和你差不多一般大。”
景文昭心里一紧,她也不是有意要瞒着辰安,只是相认与否于她而言并没有多大意义,她便装做不知,笑道:“想不到你年少时还遇到过如此有趣的人和事。”
辰安提起酒杯,敬了她一杯,意有所指道:“这么多年寻‘他’未果,如今看到‘他’安好也便安心了。”
听到他如此说,景文昭低头看了向杯中酒,她长睫低垂遮住了眼底的神色,然后提杯和辰安碰了下,一饮而尽。
二人一杯接着一杯,最后还是辰安怕她有伤在身,不让她喝了。
他自己却是一杯接着一杯,酒坛的酒很快见底,而桌上的饺子却一动未动。
景文昭酒量本就极好再加上喝的少,此时仍旧清醒。而辰安身为西图人,按照他们饮酒的风俗和习惯,他的酒量当是她的数倍,而他此时竟然已有了醉意,只听他似玩笑般说道:“李家婶子还想让你我喝醉后,做出些什么事来,看来是不成了。”
“你也这么想的么?”景文昭抬眸看向辰安。
辰安笑道:“如果说没想过,那是骗你,但是若说想的很多,倒也没有。”
“怎讲?”
“仅在心里想了一瞬。”辰安将桌案推到里侧,这样他和她之间就再无阻隔,他欺身上前,捏住了她的下巴,“当真对我没感觉吗?”他声音低沉。
看着面前男子的俊颜,带着酒醉后的魅惑,景文昭也好像醉了般,刚要说话,他竖起一根修长的手指,压在她的唇前:“别说。”
唇上那指尖既温又热,她如触电般怔怔看向他。
辰安将手拿开,然后轻轻吻在了她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