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昀和陈太医刚走到帐篷门口,陈昀担心父亲,所以没直接回自己帐篷,而是转头对陈太医说道:“父亲——”
然而话音未落,就被通传说陛下要求众人速速回京,陈昀和陈太医互相看了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无奈。
皇帝被惊驾,不愿再待在此处,要求众人速速回京,众人赶了一天路,还未休息就去参加宴会,宴会后又被要求回京,众人虽心里抱怨,但没有一个人敢吐露心声,即便心中有多抱怨,但碰面仍是平时如何此时仍如何,没人敢有任何不满发泄。
陈昀和陈太医将行李收拾妥当后,便上了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见父亲仍是无精打采的模样,憋了半晌的陈昀终是忍不住说道:“爹,没什么事是比你我活着更重要了,如果当太医实在辛苦,就向陛下告老还乡,女儿还是能养得起父亲的。”
然而听闻此话的陈太医却只是对她笑了笑,然后背靠着马车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陈昀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直到回京的路途已经走了多半时,才听陈太医开口说道:“活着固然重要,但人生中许多事却要重于生命,比如责任和使命。朝偿责,夕可死矣!”
马车行驶到京郊时,一个小太监跑过来将陈昀马车拦住,行礼道:“姑娘,五殿下说明日让您过府一趟。”
“何事?”坐在马车内的陈昀闻声微微皱眉。
“小的不知,只是传达一下殿下的话,还请姑娘谅解。”小太监道。
闻言,陈昀并未吭声,没拒绝也没答应,小太监就一直跪着,直到后面的魏太医派人前来询问,陈昀不愿在路上堵着车,而因此耽误大家行程,于是掀帘向小太监说道:“去向你家主子复命吧!”
小太监高兴地磕了三个头,“谢谢姑娘,谢谢姑娘。”一转身跑了。
第二日一早,陈昀刚起来,郑全就来通传说五皇子的马车已经在外候着了,她应了一声,洗漱完与陈太医一起吃完早饭后,便坐在了去五皇子府的马车中。
进得五皇子府,入眼的便是一块奇秀的太湖石,可谓是清、奇、古、怪,倒也和他这个人相匹配。
小太监将陈昀领到一处池边,然后乘船到池中四面环水的凉亭中,池面荷花铺展,淡淡的清香若有若无的飘来。一袭白衣的男子斜靠在凉亭柱上,手中还拿着酒。
酒香和花香混合在一起,倒别有一番滋味。
陈昀向五皇子行礼,景宇浩命她起身后,说道:“昨夜对不起,是我冒犯了,我只是想抱一下你,我只是太想她,而你……却让我若有若无的想起她。”
陈昀并未将昨夜那件事往心里去,所以也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做逗留,她不知景宇浩口中的这个“她”是谁,但想必也是让景宇浩记忆深刻之人。
她随口道:“你倒是会享受。”话刚出口陈昀就有些惊到了,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这般话,但她就是对五皇子生不出半点尊崇、惧怕之心。
而景宇浩也不以为忤,他将身旁的另一壶酒抛给陈昀,然后说道,“人生匆匆不过几十年,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自然懂得如何享受……”他抬眼看着她的双眼,慢慢说道,“如何珍惜!”
看陈昀表情没任何变化,景宇浩又恢复本来的样子,他抬手灌了口酒,然后指了指她手中的酒,“上好的桂泉清,可不要浪费了。”
陈昀也就地而坐,拔起壸塞,倒了一口,入口先是辛辣,然后苦涩,最后甘甜,她又喝了一口,却是先是甘甜,然后苦涩,最后酸涩,回味无穷。
就好像人生……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而人生也如饮酒。
不同的人对同一件事物有不同的感受,同一人同一件事物不同时期也有不同的感受,就如这桂泉清酒,第一口开始是辛辣,苦涩,甘甜,第二口却是甘甜,苦涩,酸涩,直冲心底……一股莫名酸涩直冲眼眶,让她眸中蓄起了泪水。她竟然喜欢上了这种平仄韵味的酒。
“好酒!”她晃了晃壶中酒,笑道:“珍惜与否看的是真心,人生如饮酒,半醉半醒最相宜。”
也不知景宇浩怎么了,陈昀只觉他感慨颇多,她回味着酒的甘冽,听到景宇浩如是说:“生离死别既往而不可追其源,却能将活着的人的灵魂挖空,万事万物冥冥之中,总让人难以抉择。”他微阖着双眸,似在回忆着什么。
很难想像这句话是从一个充满朝气的年仅十五六岁的少年口中说出。
而闻言,陈昀也不禁说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态,都不是你我能操纵的,那何不交给命运,只要无愧于心,珍惜当下便好?”
景宇浩默了很久,只是一口一口喝着酒,树上的知了“知了知了”地叫着,才听他低低道了句:“如此,希望她能……”他声音本就不大,最后还是淹没在吹来的一阵风中……
他走到亭边,然后转身向陈昀招手道:“来,你看,”他说着又指着远处天空,“你看那边有个风筝……”
陈昀在亭中没看到,不禁也向亭边走去,但就在她刚走到亭边时,一双手将她一拉,然后又一推,她没站稳,顿时向池中倒去,在天旋地转中她看到一张笑脸,然后她也微微一笑,紧紧拉住推她的那双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手。
见陈昀将自己拉住,景宇浩的笑容顿时僵住,紧接着又大笑着随她一起落入水中。
本来池水也不深,大概到没过胸口,陈昀落水后想要就着亭阶跃上亭台,可是她刚要撑着亭阶跃上亭台时,景宇浩又突然抓住了她的脚踝,将她拖入水中。
陈昀又落入水中,只是这次她摔得满脸满身都是水,还带着池底的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