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姝丹,以后不许再试探本督。”男人伸出手,三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摆正她的脑袋面对着他,小心思没被涔沅放过:“否则,就罚你叼着衔木一日不许说话,也不能吃饭,你知道,我做得出来。”
“奴,奴不敢了。”多明媚又惹人怜爱的一双琥珀色双眸,连世间最妙的水晶珠宝也比不上她分毫,他从前怎么就没发觉呢。
“不上赌桌,你只须跟着我,做我的小厮便可。”下马车时候,他才终于嘱咐了一句。
夜色已全然笼罩街道,宝瑞坊处在繁华的君乐坊之中,京城街道被朦胧的月色与摇曳的灯火交织照亮。
宝瑞坊门口,两盏红彤彤的灯笼高悬,光影摇曳中,人影绰绰。赌坊的朱漆大门一半打开,门旁站着几个身形魁梧的大汉,眼神犀利地扫视着过往行人。
很快有小厮上前牵走乌丰手中的马车,待客很是周到,涔沅面色如常,实则警醒万分,沈熙儿派出的是夕部顶尖密卫,那样擅长隐蔽行踪的人都能被宝瑞坊老板发现,还送了张古董竞拍会的请帖。
既然这宝瑞坊的老板有意结识涔沅,他也不吝啬先来探探虚实。
赌坊门口不时有衣着各异的人匆匆而来,有身着绫罗绸缎的富商,满脸急切与兴奋;也有衣衫略显破旧的市井小民,眼中闪烁着渴望与冒险的光芒。
那敞开的半扇门中喧闹声四溢,贺吉未出来相迎,涔沅只知道贺吉是个很年轻的西域男人,但宝瑞坊生意红火,开遍大晟,贺吉并不常待在京城里,二人并未打过照面。
“贵客,赌坊的规矩,客人不许携带兵刃。”他眼神看向乌丰的佩刀,涔沅一个眼神,乌丰便乖顺地解了佩刀递给小厮:“贵客,老板在包厢里等着呢,请。”小厮弯腰弓背,笑意融融地领着涔沅一行三人入内。
踏入赌坊,喧嚣之声顿时扑面而来。大厅里的数张赌桌都围满了人,烛光摇曳下,赌徒们或大声呼喊,或默默祈求。
路过人群之时,桑姝丹不禁多看了两眼。
骰子在瓷碗中清脆地滚动,发出令人心跳加速的声响。庄家面色冷峻,熟练地操作着赌局,手中的动作干脆利落。周围的看客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空中弥漫着汗味、烟味,实在不算好闻。
小厮一溜儿引着他们上了三楼,推开最中间那扇门。
“吱呀”一声,清淡的雾气缭绕,又是烟气,她刚要皱眉,便嗅到烟丝里似乎掺了薄荷叶,倒是好闻。
赌坊老板的房间,宛如一方隔绝尘世的天地。房间的四角,铜制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青烟,如丝如缕,弥漫着淡淡的幽香。
不过……
房内四壁上,挂着色彩斑斓的浅金色毛毯,那毛毯质地厚实,上面用鲜艳丝线绣着奔腾骏马,脚下的地毯也是相配的异族毛毯,那样缜密的纹理,定是采用了经纬编织法,那便是从西北当地妇女手里收来的真品。
房顶吊灯上,还悬挂着些彩色的丝带和铃铛。微风吹过,丝带飘动,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窗边,深蓝色的厚重窗帘被拉来两侧,其上绣着金色的花纹,她若现在走过去摸一摸,必然能认得出那是栽绒工艺的帘子。
真是令人梦回幼时,桑姝丹一时恍惚,涔沅斜睨了她一眼,目带提醒,她才回过神来。
“老板,贵客到了。”那小厮转身关门。
听到响动,屏风后的年轻老板微微抬眸,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他轻轻挥手,婢女们立刻会意,将他面前的九折屏风缓缓拉开。
被称为“老板”的男子正斜倚在软榻之上,手中捧着一杆精致的水烟壶,轻轻吸一口,烟雾缭绕间,他那一双如湖水般深邃的蓝色眼眸微微眯起。
深褐色的头发葳蕤而浓密,发中间用银丝精心编织的辫子,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身上那件类似藏袍的深蓝色锦缎长袍,以金线绣着繁复图案,似是雄鹰与星辉,华贵之余亦不失异族风姿。
“司正能来我这小小赌坊,真是令我这里蓬荜生辉,快快请坐。”
蓝袍男子放下水烟在烟架上,边笑边慵懒起身,长袍曳在地上,拖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屏风后,立时钻出两位婢女上前来斟茶,笑仄如花,屋中未见炭盆,却温暖极了。
几位婢女皆身着薄如蝉翼的纱裙,身姿婀娜,有的轻轻挥动着羽扇;有的则小心翼翼地端着茶盘。
真是位好生会享受的风流公子,屏风没拉开前,桑姝丹还疑惑到底何种形貌的男人出场要如此排场。可望向他一双蓝如长空的星眸,她便登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浮华之辈。”涔沅心里判到,他面无不悦,背却挺直,没有坐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