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三小只嚷闹劲头过后,最小的卫登已经擦起眼睛、连卫伉也偶尔打起哈欠。
卫青吩咐家臣将孩子们送回各自住处休息,又叮嘱他们不许胡闹。
此时卫思两眼朦胧,脑袋向前一点一点,显然也是睡意上来,即将进入黑甜乡矣。
卫青便让隽方等人送卫思先回西右小院歇息,却叫住霍去病与霍止瘁。
他示意二人坐到自己身旁,问道:
“你们今日在宴席上的事,还不告诉我吗?”
霍止瘁因有霍去病开解,自认气恼已消,所以回到家中之后,早已是心平气和。
卫青不曾去赴宴,一日都在外练兵,他又是如何得知席间诸事?
想到此处,霍止瘁不由自主看向霍去病。
卫青早已看见,他一言不发,也看向外甥,静待对方开口。
霍去病略感诧异,反问一句:“舅舅你何时得知的?”
霍止瘁这才知道,原来霍去病并未将今日在公主邸的经历告知卫青。
怔忡之时,霍止瘁听得卫青又道:
“这何必用问!光看你大母那样子,就猜到她今天多半遇见了怪事,因此才会茶饭不思,连说笑都不爱说了。”
卫青说着,又来回扫视二人。“事到如今,你们还要瞒着我?”
霍止瘁听卫青如此分析,明白过来,又开始担忧:的确,卫思的反常,连舅舅都发觉了。看来今日的经历,当真对她内心造成某种影响。
霍去病便将席间诸事一一说出。当听得李敢之女落水被霍去病所救时,卫青神色不动;之后再听到郭兆双故意将下人踢进湖中时,他眉毛都不曾抬一下。
霍止瘁心中惴惴,不知卫青会如何,因此偷偷打量对方。
霍去病自然不曾将郭兆双所骂言语复述,只是略一提便过。
待到听得东武侯之母忽然大叫大闹,欲冲上前与卫思撕打时,卫青这才缓缓开口道:
“她还说了些什么?你且细细告诉我。”
“是,舅舅。”
于是霍去病将李眉所讲的话,逐字逐句都一一说出。
说完,他看着霍止瘁。“我说的可有遗漏?”
“没有!她就是这么说的!”
霍止瘁听他口里说的,与李眉当时说的,可谓一字不差。惊讶之余,越发佩服霍去病的好记性。
卫青听完,眉头紧皱,却不曾答话。
过了半晌,卫青抬眸,眼中不见方才凝重之色,重现笑意,向二人温言道:
“我知道啦。今日你们守着阿母,不然,只怕她老人家更要被吓到。”
“改日我会命人到公主邸回礼致谢。至于别家的事,不与咱家相关,你们更不用往心里去。”
说完,他又看看霍止瘁,似笑非笑道:
“我就说呢,怎么一回来瞧见这娃儿,眉毛眼睛鼻子全挤到一块儿去了!敢情果然是有人气到了你。”
霍止瘁哪肯认,只道:
“舅舅你就会冤枉人,我哪有!”
霍止瘁一边说一边还看向霍去病,目光中大有让对方来帮自己之意。
但她眼中,霍去病目光外移,却是看也不看她。
霍止瘁见他这样,不免多瞧了两眼。
正在这时,她听得卫青淡淡道:
“好啦,你们今日都累了。回去好生歇着,不要再多想了。”
霍去病与霍止瘁应了,当下向卫青拜辞,回西院去了。
到了夜间,霍止瘁本担心卫思会心神不宁。但见老人家呼呼大睡,全然没有半点异样,她这才放心。
趁着卫思睡着,霍止瘁便向隽方道:
“隽姆,今天可真累着你了。”
“妾身侍候太夫人与女公子,乃是分内之事。请女公子千万勿言此‘累’字。”
霍止瘁吁了口气。“你被人这样羞辱,不生气么?”
隽方微微一笑。“有的人说话,一味图自己痛快。但事后如何、旁人会如何想、甚至连她自己的面子,她自己都已经顾不上了。我又何必替人多想。”
“你这话,倒跟兄长似的。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但神鬼怕恶人。万一她还是毫无顾忌横着走,日后只怕长安城里,遭她毒手的人会更多!”
隽方看了眼被褥中熟睡的卫思,膝行前来,面对面与霍止瘁说道:
“女公子,你急公好义,见不得这些恶人恶事。正是圣人教诲,能见你本心如此,妾无所求,只盼女公子能不忘初衷,日后能为世间不公之事、受苦之人挺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