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巧等人在门前候着，见楼中一女子随谢凌霜一同出来，不禁诧异。

只是谢姑娘乃家主贵客，保不齐今后还要成为这白家主母，想到这层，她自然不好过问，只道：“姑娘可是要现下回府？”

“先载我去旧坊巷逛逛。”

马车一路向西，停留在旧坊巷的一户人家前。

方才离去之前，墨君离多交代了那么一两句，可这多出来的一两句倒算是提点了自己。

他说那旧坊巷本来就是贫民之所，居住之人无非些老残病弱。自白家五年前那夜着火后，巷内光景便越发破败荒凉，就算要查，估计当年那些邻居亦是搬的搬，死的死了。

只是谢凌霜有了新的发现。

她下了马车，又施了些银钱给那路边的乞丐，竟得知，此条旧坊巷街头住了个算命的老瞎子，这些年来没搬也没死，一直还住在这原处；并且这老瞎子与当年白家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算得上是白舸正儿八经的邻居。

她现在所叩的，便正是这老瞎子家的门。

叩门几次，门内却许久没有动静。正待她以为今日徒来一趟时，那门居然“吱呀”开了一条小缝。

里面探出个精瘦而尖的头来。那老瞎子瞧不见人，只嚷嚷道道：“今日不出摊，莫要来打扰我——”

“老人家，我是来向您打听一件事情的。”

“说了不出摊，有事明天再问！”那老瞎子极不耐烦，就要关门，却被箐儿一把拉住了那扇门。

“五年前您隔壁那场大火，您可还记得？”

那老瞎子愣了愣，旋即昂着头道：“当年官府早就来了人问过我，我一个瞎子什么都看不到，这供词也说了，押也画了，怎的，你一介女流为他找上门来，难不成是那姓白小子的什么——”

谢凌霜将一个银锭放入他手中：“想必老爷子这些年过得辛苦，这点银子还请收下，就当是晚辈的诚意……若您实在一问三不知，那晚辈便就此告辞了。”

说完她便欲离开此处，却听身后低低传来一句：“……进来说吧。”

谢凌霜与箐儿二人随着他进了那小院的门，只见院内墙皮剥落，是明显的烈火灼烧痕迹，院东边的屋顶已然烧了一半，显然是当年隔壁失火所殃及。

似是感知到谢凌霜的目光，那老瞎子道：“东边那间屋原是主屋，当年被那火波及，我便也懒得去修，便索性搬来了西屋住，那东屋便用作了柴房……老朽我年老体弱，这破屋保不齐用不到哪天就死了。”

这五年来，这老人家便就这么住在这间破屋里，与大楚皇城中心坊市的繁华相比，这里竟破落得丝毫不像是同一个世界。

谢凌霜不禁慨叹。

“老人家，白舸乃我旧友，他为人正派，乐善好施，想必您也曾受过他照拂……此事，还请您知无不言。”

“唉……是了，不知这白公子是死是活，有人说他毁了半张脸，从此再没法见人，还有人说他死了……”那老瞎子手里掂量着那锭银子，缓缓回忆道，“当日夜里三更，我正起夜，听到屋外有人说话……”

“说话？”

“有人外院外指使赵全赓放火。”老瞎子道，“我听那人声音，颇为年轻，恐怕还未及弱冠……不过此人倒是相当狠辣，恐怕之前没少做过此类坏事。”

谢凌霜心中一凛。

“对了，他并非一个人来的，身边应当是跟了书仆小厮一类的人伺候。”

“请恕晚辈无礼，您当年为何不说实话？”

那老瞎子胡须一抖：“说实话？若是你知道赵全赓叫人灭了满门，你敢不敢说实话？”

“……可为何您现在又敢？难道就为了这几两碎银？”

“现在？现在我活腻了，只想给自己弄点棺材钱，好叫自己落个善终。”老瞎子拄拐起身，毫不客气道，“姑娘，老朽我谢过你这几两银子，只是下回再问，我照样一问三不知。请回罢。”

“我想请您作证，”谢凌霜急急追上前去，拦在他跟前道，“您想要多少银子？……或者，除此之外，我愿为您扶灵送终。”

“哦？”那老瞎子一听又是银子，似是来了兴致，“这样罢，华春楼有位叫舒娘的是我相好，你去给我把她赎了来送我，我便考虑为你作证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