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影安继续道:“皇上您想啊,若不是微臣当年真的撞见了,怎么可能未卜先知,正巧手上也有淮太医的脉案呢?”
皇帝沉着脸,一言不发。
先不提淮昀冤案,就是这欺君之罪,若要治,连影安也得一并罚了,可他的身份注定无法轻易治罪。若是不治,皇帝的威严脸面又该往何处放?
松竹未曾想,事情会向着不可预料的方向渐行渐远,不再有人在意他所告发之事,只得默然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正在此时,前去搜查严寒住所的宦官回来了,双手捧着一袋沉甸甸钱袋,递到皇帝面前,他只看了一眼,便抬手挥开。
淮鸢适时接过话,道:“还有最后一个,是当年吴智递给父亲的字条——提醒他莫要中圈套,也可以证明我父亲当年是被冤害的,当年被张太医捡走藏起,他也可以作证。”
她目光掠过人群中的张太医,他恨不得将头埋在胸前,霎时被提及,只得硬着头皮,顶着无数目光走到殿中央。
“皇上,微臣……微臣可以作证。”
淮鸢轻声道:“张太医的供词已经附在后头,皇上可以翻阅。当年他亲眼看见是父亲与严太医一同救下的辽国刺客,后来为何却只有我父亲一人被治了罪?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从始至终,这都是一个只针对他的陷阱!”
她忽地抬高音量,怒声道:“只因为我父亲查到盛贵妃伙同吴智,在民间无良肆意敛财,坑害百姓,不日便要状告御前。断人财路,犹如弑人父母,可若是不义之财,那便是替天行道!舒王余孽何其凶残,盛贵妃又是如何野心勃勃,竟仅凭这一点,便狠心将世代忠良灭了门!还求皇上替淮府做主!”
在场之人不少对淮府无辜心知肚明,闻言不禁内心感慨万千,更甚有附和声,让皇帝治罪。其中有真心实意可怜淮鸢,也有对盛将军府恃强凌弱忍无可忍的。
盛贵妃脸色煞白,指着淮鸢大喊:“你胡说!皇上,莫要听信小人之言啊!”
皇帝骤然被架到这样高的位置,好似被逼迫着今日必须给出个结果来,已是不悦至极。再加上如今并不是惩戒盛府的最佳时机,边境危机四伏,大成可用将军少之又少,正是用人之际,若这般贸然治罪下去,又能派谁去前线?
何况,被淮鸢欺瞒了这么多时日,已是犯了帝王最忌讳的欺君之罪,还是在无数王亲贵族面前揭开,无疑在他脸上狠狠甩了巴掌,还大声嗤笑。
皇帝又看向始终未说话的晏屿青,面色沉了下来。
早些时候,他这位好皇弟还矢口否认与淮昀之女的关系,下一瞬这淮鸢就出现在宫中。若相信他们二人没有半点交情,他这个皇位也算是坐到头了。
晏屿青的欺瞒,是他最无法忍受的。
“怎么算胡说?”谁料,这种时候还有人过来掺一脚。
顾珩褕撇开顾侯爷阻拦的手,冷厉的声音传遍大殿:“残害忠臣,毒害官眷,谋害百姓,这一桩桩一件件,又有哪个冤了你?”
盛贵妃没想到顾珩褕会在这个时候临阵倒戈,甚至分神想他不是要同侄女成婚了吗,怎么同一阵营的人临到头了,又成了淮鸢的人?
“谋害官眷?”连影安看热闹不嫌事大,抓住他话里的关键词。
顾珩褕双手抱拳,朝着皇帝倾身道:“还请皇上为姑母做主!盛辰新为灭口,竟毒害我向来身体康健的姑母,如今她病入膏肓,连床榻都下不来,已是时日无多!”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淮鸢垂眸,掩下眼中苍凉。
临末了,顾侯府又被牵扯进来,皇帝是一个头两个大,偏偏众人还翘首以盼等着他下旨。一边是疼爱多年的宠妃以及还有极大利用价值的将军府,一边是除去他本人,众望所归的“公正”。
正为难时,晏屿青起身缓步走到淮鸢身侧,递给大宦官一卷书册,道:“这是盛将军府近年来贪污腐败、买官卖官的明细,以及勾结舒王余孽逆党,其中有梁满文本人的证词画押,也有盛府下人的供词。最后是盛将军在外功高盖主,声称‘军在外有所为有所不为’的罪证。”
皇帝眯起眼,面色晦暗不明。
如今瑾王都站到淮府一侧,众人纷纷回忆起前阵子的传闻,心道难不成这瑾王竟真与淮鸢有什么?
沉寂中,外头忽地一阵躁动,这在宫中乃是少有的。
“报!边关传来急报,辽国侵略北部三座城镇,直往京城方向攻来!”
皇帝双目圆睁,拍案起身。
周遭虽是慌乱片刻,到底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战事,在场的少有亲历过战事,因而相较担心自身安危,反倒一个念头先出现在心头:看来盛府要逃过一劫了。
未曾想,晏屿青忽地跪地抱拳,道:“臣弟愿领兵出征,北上夺城。”